阎方明听到莫白的话连忙转身，顺手捏出一座防御法阵挡在身后。

只是，在阎方明回头的一瞬间，那张脸就凭空消失了！

“莫兄？”阎方明没有撤去阵法，歪头看向莫白，语气有些疑惑。

莫白仔细观察了那面窗户数秒，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结，赶紧找到青铜镜才是最重要的。进城之后的兴奋，在那白影出现的瞬间就给他浇灭。

他知道自己没看错，也就在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阎方明以为他说的是真的，散去法阵，右手逼出一滴鲜红的血珠，就要运转法诀。他要通过这滴血，找到自己上次丢失青铜镜的位置。

然而...那白色的面庞又慢慢浮现了出来！

之前那张脸李善一也没看到，现在看到后让他汗毛直树。

“嘭！”这次阎方明也看到了那张脸，想也不想就将手上的血珠打了出去，血珠打在木质窗框上爆成血雾发出一声脆响，而那张脸已经再次消失。

一阵阴风吹过，寒冷透彻心绯。

阎方明两步走到门前，伸手将门推开。

“吱...”兴许是因为许久没人进入，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渗人。

这地方被大地尘封了万年，竟然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阎...”莫白伸手想催促阎方明离开，但想了想，跟着阎方明走入屋内。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青铜镜的位置又只有阎方明知道，他只能跟着阎方明一起行动。

同时，他也有种探索的欲望，希望能抓住那只吓人的白脸。

屋中比外面更黑，有黑色的烟雾在飘荡。阎方明竖起右手食指，食指顶端亮起一丝蚕豆大小的昏黄火焰，黑雾碰到火焰如同有生命一般退散开来，屋中也逐渐亮堂起来。

里面摆设很简单，一方黑色的四方桌，一把黑色的木椅，一张破旧的木床。

桌上有只陶碗，里面还有小半碗已经干硬的粗粮，两只竹筷在桌上随意扔着。

床上没有被子，只有一张草席从床上一直拖到了地上。

屋子很小，这几件家具就将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再无其他。

地面没有铺砖但被踩的很结实，不过细细查看还能看到当年留下的脚印。

“大概是当年战乱，屋主慌忙逃难留下了这一个空屋子。”李善一也分析着。

阎方明手指顶着火光走来走去，好似为了驱散黑雾让屋子亮堂一些。

“小白，你去窗户那试试能不能看到外面。”李善一说道。

窗户上糊的是普通的白纸，可能时间久了，窗纸有些发黄。莫白将脸靠上去，发现窗纸上有不少细小的虫洞，若是有人在这，确实是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

“莫兄，如果我猜的不错，刚才应该是一个阴魂在窥伺我们。”阎方明都到门口，对莫白说道，随后咧嘴一笑：“走吧，既然对方藏起来，说明还是惧怕我们的，不足为虑。”

莫白想了想，也就听话地往外走去。

就在莫白迈出屋门的一刹那，阎方明脚步一跺：“出来把你！”

只见他刚刚走过的位置，在地上留下了淡淡的脚印，此时脚印亮起黑色的光芒，竟然形成了一座繁复的阵法，然后，一只半透明的黑色棺材从地面冒了出来，将所有的家具都挤倒在地上。

而棺材里面，有一个面色煞白、眼睛乌黑，年约六七的小男孩，穿着黑色的长衫，打扮的像一个小书童，正满脸惊恐地看着阎方明。

那小孩拼命地击打棺材，以他的力量根本无法出来！

“我靠！这世界真的有鬼啊！”李善一爆了粗口，之前城外见的那些阴魂，有人形却没有具体的外貌，而这小孩，除了脸色白了一些，和人族小孩没什么不同！

“阎兄，这...”兴许是因为对方的气势太过弱小，兴许是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的样子，莫白并没有什么恐怖的感觉。

“切，果然是个小鬼！”阎方明一撇嘴，露出失望的表情，随后解释道：“我寻灵一脉也有控魂的手段，本想捉个有道行的阴魂，没想到竟然是个小东西。”

“这小东西也是阴魂，和血河利那些疯狂的阴魂不同，他有不弱于常人的灵智！”

“有灵智？”莫白蹲了过来，仔细观察了那惊恐地小孩说道：“也就是说，他有自己的智慧，甚至能交流？”

“没错！”阎方明一笑：“传说，在人死后会有阴差来抓捕人死去的灵魂，不论生前修为高低，死后都是一样的。”

“但有的人，因为运气好，也有的人在生前布置手段，总之他们的灵魂不会被阴差带走，灵魂离体久了，就成了阴魂。”

“有的阴魂受到环境的影响，灵智尽失，只知道杀戮吞噬，就像外面血河中的那些一样，他们只能靠杀戮获取修为；而有的能保存灵智，甚至能保存生前的记忆，他们可以修炼灵魂，走鬼道，和人倒是很相似。”

“不过，他们和生前绝不能算同一个人，就算有的保留了记忆，也只能算有着相同记忆、相同样貌的两个人而已，性格却不一定一样。”

这就和尸邪只是统称一般，阴魂同样有无数的种类，之前血河中的厉鬼、面前的小孩，都只是不同种类的阴魂而已。

“修炼灵魂？鬼道？不知道我能不能修炼，不过...这样还算人吗？”李善一听到阎方明的解释，按捺住心中激动，心中的小九九迅速盘算起来。

碧波浩月诀心法修的是灵魂，所以他能感受到心法的威能...如果他也能修鬼道，是不是就能脱离这玉净瓶，甚至脱离系统的掌控？

“这小鬼就是那种有灵智的。”外面，阎方明继续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棺材，发出砰砰的声响：“是不是呀，小鬼？”

看他的样子，似乎很讨厌这种阴魂。

那小孩没说话，缩在角落，头埋在膝盖里，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二人。

莫白看到这，有些不忍，对方有灵智，在他看来这和欺负一个小孩差不多。

阎方明看懂了他的意思，抓了抓头，解释道：“放心吧，这黑棺囚阴阵没攻击力的，这种小鬼，我也懒得去伤害他！”

他又看向黑棺：“小东西，说吧，刚才偷偷看我们做什么？”

“我...我没有！”那小孩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说话了。

声音就是正常的小孩声音，只是想到这是只阴魂，难免让人听到有股阴冷感。

莫白看到那小鬼能说话，也问道：“小弟弟，刚才是你在看我们吗？”

那小鬼怯生生地看着莫白，过了一会，好似确认莫白没有恶意，才点了点头：“是我...我没偷偷看...”

“还说没偷偷看！”阎方明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将脸贴在棺材上，吓唬道：“说，刚才看我们做什么！不然...嘿嘿嘿！”

事实证明，人吓鬼，可能没什么用。

那小鬼看着阎方明的表情，突然将嘴巴一撇，扭头看向一边：“哼！”

看起来，像小孩子在耍脾气！

“哎，你个臭小...”阎方明顿时脸就挂不住了，他的一双小眼睛瞪的大大的的，撸起袖子就要教训这小东西，自己竟然被一个没有道行的小鬼鄙视了！

“阎兄我来吧！”莫白止住他的动作，温柔地说：“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莫白的父亲很强势，而他的母亲对他过分溺爱，而且身边还有大大咧咧的叶小诺，所以他一直没什么主见。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如此信任在危难时刻帮了他的李善一。

但实际上，他一直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对待府中下人极好，太乙城中的居民也非常敬重这个少城主。

只要莫白不作死，李善一也不会去管莫白的行为。在李善一看来，自己的身份是老爷爷，自己的目的是让莫白赶快成长，但这不意味着莫白就是自己的傀儡。莫白的善良是他性格中的闪光点，自己没必要去干预。

终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莫白，作为老爷爷，培养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比一个完全听话的傀儡，有意义的多。

“我叫沈书影！”那小鬼回答毫不犹豫，仰头回答，还得意地撇了眼阎方明，仿佛在和他置气。

活脱脱一个小孩子。

莫白看到他的表情，想到自己曾经惹叶小诺生气时，小诺也是这样对自己的，眼中温柔更甚。

“那白哥哥叫你小影好不好？”

“好呀，白哥哥！”沈书影脸上的笑容如花一般绽放，又用眼角余光看了眼阎方明，看得他七窍生烟！

“这小鬼，不去拍电影，屈才了！”这是李善一的看法。这沈书影的做法，倒是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莫白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小影呀，能不能告诉白哥哥，你刚才为什么要看我们？”

听到这，沈书影也不和莫白亲近了，扭过头看向一边，嘟囔道：“这里明明是我家，应该是我问你们为什么闯进我家来才对！”两人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小脸蛋气鼓鼓的。

“你家？”阎方明一脸不屑：“刚进来就自己占了个窝，小小年纪，原来是个强盗！”

这地方可是被封存了一万年！

阴魂和尸邪不同，尸体化成尸邪也许几年就能转变完成，也可能万年都不变。而阴魂，灵魂在脱离肉体三个月后，如果没被阴差抓走，那就必定化成阴魂！

这里可是有一万年的时间了，一万年前的阴魂？那得多可怕！这小鬼，显然是不可能的。

“哼！”沈书影重重哼了一声，连头都没回，小声嘟囔：“我从出生就住在这了，从小就在这长大的！”

声音虽小，李善一三人却听的真切。

“你还存着生前的记忆不成？”阎方明和小鬼杠上了，也扭过头，哼哼道。

就像两个小孩子赌气吵架一般。

“哼！我当然记得！院子里那棵树还是我出生时父母种的！”

沈书影说完，屋里一静。

“你说什么！？”阎方明突然大叫起来，趴到棺材上，死死盯着里面的沈书影，眼神看的他害怕。

李善一脑中也“嗡”的一声，如果这小孩没说谎，如果这小孩没隐瞒自己的修为，那...就是第二种可能！

万年时间，这里万年都没发生过变化！

“你说，你出生在这里？你没说谎？”

“我...我干嘛要说谎！”沈书影害怕地缩了缩身子，看阎方明进不来，又梗起脖子喊道。

莫白听到沈书影的话，也有些难以置信，他拉住激动的阎方明，严肃地说道：“小影，你真的没说谎？那你能不能说说，这...万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屋中的黑雾不知什么时候又慢慢窜了出来，缠绕在二人身边，让棺中沈书影的眼睛，看起来越发深邃。

“哼！我当然没骗你们！你们先把我放出来，我才和你们说！”沈书影别着头说着，用眼睛余光看着莫白。

“这...”莫白沉默。

“好，小子，我现在放你出来，你可别想耍花招！”阎方明急着听沈书影的解释，放了句狠话，挥手将黑棺散去。

沈书影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腕脚腕，还在原地蹦了蹦，又朝阎方明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快说！”阎方明皱了皱眉头，呵斥道。

沈书影跑到莫白身后，紧紧抱住莫白的腿，又做了个鬼脸。

他不知道，若是阎方明真的想打他，莫白是拦不住的。

莫白也皱了皱眉头，他也急着听沈书影的解释。伸手在沈书影头上摸了摸，说道：“小影，现在能给我们说了吧？”

沈书影飘了起来，飘到莫白背上，让莫白感觉背后一阵冰凉。

“你们说的什么一万年，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三个月前就死在了自家院子里，再次醒来时，已经变成这样了...”

随着沈书影娓娓道来，李善一也听明白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一万年前，前朝覆灭，浮屠城城主百里扶苏自知守城无望，发动了之前布置的手段，数名强大的地师一起，将浮屠城送入地下，在地势化成的龙脉驮运下，在地下穿行准备另寻容身之所。

整座大城在地下穿行了数月之久，终于有一天，伴随着凄厉的龙鸣声，浮屠城狠狠一震停在了大地中。

随后，远在城中心城主府的百里扶苏发出惨叫声，声音中带着惊恐，传遍整个浮屠城。

再然后，整座大城被黑色的阵法覆盖，而躲在家中的沈书影也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沈书影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阴魂，家中父母也不见踪迹。而三个月后，莫白和阎方明出现在了小院中。

李善一听完这个故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想不出来。

屋中沉默，过了一会，阎方明呼出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挤出一个笑脸：“莫兄，别管这个瞎说的小鬼了，我们走吧！”

说着，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