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老传授的鱼龙步乃是非常高明的身法，阎方明修为比莫白高的多，虽然早就知道莫白速度不凡，但不能借地势移动时，莫白的速度依旧让阎方明有些吃惊，他竟然隐隐有追不上莫白！

当然，莫白因为体内只有灵台，灵台的灵力不能消耗，因此他需要时刻运转碧波浩月诀才能勉强供应上鱼龙步的消耗，甚至要走走停停的。

大路笔直，地面由巨大的青石铺成，每一块都重达万斤。路两侧是万年前的古老建筑，因未知的原因，并不显老旧反而更有一丝古朴感。远方是灰色的浓浓迷雾，看不清反而更显神秘。

阴雾形状经常变换，有时变成阴魂向人招手，有时变成尸邪朝人扑来，有时又变成仙人指点道路。在阴气的孕育下，这里的迷雾也几乎要诞生灵智。

灰色的阴雾隔绝声音，除了二人疾行在路面的哒哒声，以及耳边阴风传出的鬼语，再无一点声响。

之前进入的百万尸邪，仿佛消失了一般。

二人疾行，凉风打在二人身上，也吹在莫白怀里玉净瓶的身上。

“不对劲！”李善一一直觉得自己脑袋好像有股朦胧感，此时突然清醒过来。

“如果那小院，是沈书影的家，为何碗筷只有一双，桌椅只有一对？”

“那床，可容不下沈书影所说的三人！”

“那棵树，至少有三十年树龄，沈书影说是他出生时种下，难道他已经有了三十岁？那他为何是小孩的样子？”

“一个凡人家六七岁的孩童，真的有可能对自己所在的城市了解这么多？”

“提到父母，他丝毫不伤心，难道阴魂就没有这方面的感情？”其实阴魂还真的对生前人没感情，若李善一的见识广一些，就不会有这个怀疑了。

“...”

“这个沈书影，肯定是在说谎！”

“不过，谎报年纪，跟在两人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想到这，李善一有些迷惑。莫白和阎方明都是第一次见到沈书影，二人有什么值得沈书影欺骗二人？或者有什么必须要欺骗二人的理由吗？

他肯定沈书影没有说实话，之前在小院中，迷雾稍显厚重，原本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应当就是那院中迷雾，影响了他们的判断，下意识让人相信沈书影的话。

连玉净瓶中的李善一都中了招，更不用说暴露在迷雾中的莫白和阎方明二人。

“一个阎方明，前后性格迥异，在二人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表现出对莫白不正常的关怀，远不是善良二字可以解释。”

“一个沈书影，隐瞒年龄，撒下大谎，布下的手段连玉净瓶中的我都能影响。”

李善一摸着下巴分析。他心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疑惑，为何自己在玉净瓶中也能受到影响？这关系到他自己，似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他决定给莫白提醒一下，现在有两个人搞事情，他实在看不过来。

当一个洞悉全局的幕后人固然不错，但他现在没有这个实力，稍不注意就会让莫白陷入绝地，同时也会让自己陷入绝地。

“小白，我要和你说一件事请，你稳住心神不要被阎方明和沈书影看出来。”

莫白诧异，李老是怎么了？但他还是很听话的，绷住了自己的脸：“李老您讲。”

“这个沈书影，有很大的问题，刚才他说的自己的经历，漏洞很多，你要注意一下。另外，这事情你不要告诉阎方明。”李善一一口气将事情说出，让莫白慢慢消化。

沈书影非人族，但阎方明是，如果沈书影有什么算计很有可能是算计两人，阎方明目前是三人中实力最强大的，同时他也可能在算计莫白，因此若是他被沈书影算计到，莫白可能会安全很多。

虽不能驱虎吞狼，但借助狼偷袭掉虎的一只眼，是他目前想到的办法。

当然了，李善一能确定沈书影没说实话，对阎方明他只是有所怀疑而已，所以之后有可能他会相信阎方明。

小影有问题？莫白仔细回想之前沈书影所说的话，不知为何记忆有些模糊，但有种本能告诉他没有问题。

只是，有了李老的话，他却感觉背在背后的小影越来越阴凉，越来越沉重。

不给阎方明提醒，又是为何？看李老没解释的意思，他也没问，应了一声表示了解。

李善一接着说：“你也不必多想，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有我在自会给你盯着他，如果他有小动作，我会提醒你，不过你自己也记得要机灵一些。”

听到这，莫白松了口气，还反思自己不够成熟，处处要李老为自己操心。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机会联系戒指里那老头，学几部术法，别说和那些天才相比，现在的你面对阴魂都一点手段都没有。”说这话时，李善一也是很憋屈的，他也想传几部术法来巩固自己大爷爷的地位，可他确实没有！

莫白了然，他同样心急，但阎方明无时无刻不在身边，他也确实没什么机会。虽然他信任阎方明，但不意味着他傻，戒老、李老这种存在，是谁都不能告诉的。

之后，李善一也没什么可说的，沉寂下来，莫白继续埋头赶路。

二人一直行进了大半天的时间，前方被阴雾遮挡，不知道还有多远才能进入外八城。

渐渐地，空气开始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冲入鼻腔，甚至，前方的阴雾中，都沾染了一丝血色。

“莫兄等一等！”阎方明拉住莫白，向旁边指了指，二人翻身跳上路边一幢三层高的楼阁，趴到了琉璃顶上。

“阎兄？”莫白不解地看向阎方明，他后背的沈书影也有些疑惑。

阎方明轻嘘一声，示意禁声，双眼生出黑色的火焰，洞悉万物看向前方。

就在前方数里之外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道数百丈高的巨大城墙，如同天幕一般，二人要是不停下来，可能就直接撞上了。

城墙下有一道城门，城门几十丈宽，让阎方明惊惧的是，城门下足足站着数千头尸邪！这些尸邪显然与神武郡那些不同，它们穿着黑色的古老铠甲，手执阴寒的黑铁长枪，身上的阴气覆盖体表，以双脚走路，这是数千头二变的尸邪！

二变的尸邪就已经有了野兽般的灵智，虽然它们无法释放灵通，但肉身足以硬抗蜕凡境一、二重的人族所释放的灵通！当然，尸邪和人类一样，即便处于同一阶实力都是天差地别，这些尸邪可能都是二变尸邪中实力较低的，不过即便如此数千的数量也足够让人害怕！

这些尸邪的嘴上还沾满鲜血，眼中如同野兽一般冒出凶戾的光，它们脚下是残肢断臂。数千头尸邪在争夺几十具人族的尸身，令人作呕！

而在那道城墙上有几具尸体被钉在上面，黑色长枪从他们胸膛插入又深深嵌入坚硬的墙壁。那些尸体的眼中大睁流露出不甘，他们脖颈被咬碎，鲜血顺着雪白的衣衫滴落，又从脚尖淌下，汇聚成红色的溪流流向那片进食场。

他们的手中抓着闪亮的长剑至死也不松手，这几人阎方明进城之前见过，是风家的精锐！

他们白色衣衫被阴风吹得飘动，如同哀悼的白绫，又如同示威的旗帜。因为阎方明运转了瞳术，李善一也能勉强看到他们的凄惨模样，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之前风家人进城之时何等的潇洒意气风发，几十万人看着他们进入城中，此时却变成了这步田地。

不知道那风凌天是已经进入里面，还是跑掉了。

内部的城墙自然不能只有一面，阎方明朝别的城门望去，每个城门前都有数千的尸邪在镇守。

这...城中果然有一名掌控着，它已经有了不低的智慧，而且还能操控城中所有的尸邪！

重新趴下，阎方明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给莫白和沈书影。

莫白有些悲愤，同为人族，同胞却成为异族的血食，难免会有些不能接受。

但沈书影则没什么看法，虽然有着身为人族时的记忆，他其实已经不属于人族，在他看来只是正常的杀与被杀而已。

“哎，莫兄你也别太伤心！”阎方明拍了拍莫白的肩膀，安慰道：“想要机缘，每个人都必须有搭上性命的觉悟。他们死了，只能说明实力不够，气运不足！”

“我们要做的，就是别重蹈他们的覆辙。”

莫白沉默，阎方明说的没错。

这番话，也让李善一有了一丝感悟。他前生看过不少小说，有不少都在描述世界残酷，但终究是没真正体验过。此时听到阎方明的话，再联想之前太乙城的惨剧，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的思想也更与这个世界融合，这半个月的时间他经历的太多，虽然无法亲身经历却也让他产生不少感悟。蓝星、老院长...这些原本他刚到这个世界时脑中的执念，有时候反而更像一场梦境。

安慰完莫白，阎方明飞身钻入下方的建筑中：“我们在这先修整一晚吧，明天要想办法突破城门。”

阎方明说的对，二人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仅凭现在这状态他们是无法通过的。最重要的是，莫白即便修为大增，面对二变尸邪其实仍旧是拖后腿的，若只有阎方明一个人他可以利用手段冲进去，但带着莫白显然困难了很多。

看起来这栋建筑是一家客栈，二人从顶楼一直搜到一楼，空无一人，也确认了安全。

“来来来，莫兄，尝尝这万年前的陈酿！”一楼，阎方明不知从哪找出了一坛盖子封泥的酒坛，轻轻一晃，里面有液体流动的声音。

随便找了个桌子，阎方明拍碎泥封，一股酒香扑面而来。

“呸！什么破酒，还不如我的醉仙酿！”阎方明闻了闻，反而皱起了眉头，重新将盖子盖上，扔到一边，又从戒子中拿出了一只白玉坛，正是当日他救了莫白一命的美酒。

其实他倒是挺会享受的。

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里的时间确实暂停了万年，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后厨还有新鲜的菜。不过两人都是养尊处优的人，从未下过厨。当然就算精通厨艺，他们也不会去动那些万年前的蔬菜。最后又是阎方明拿出灵果制成的糕点，两人勉强吃了些。

沈书影此时倒是真像个小孩子，他吃不了人族的食物，只能吸收其中的灵力，用他的话说：“呜呜呜，白哥哥，一点都不甜！我好想吃糖果！”

酒足饭饱，要为明日闯城门养精蓄锐，二人在三楼客房收拾空房间，准备休息。

“莫兄，我们一人一间吧，我打呼声有些大...”阎方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脑袋说道。

在李善一的提醒下，莫白在找理由独处，没想到阎方明先提了出来，心中暗喜欣然同意。

沈书影竟然也没有意见，找了另一个房间。

熄灯不久，隔壁房间就传出阎方明的呼声，震耳欲聋。

“戒老，戒老？”莫白蹲在角落，轻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