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许弈林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恶心与难受,他站在原地,不敢张嘴大口呼吸。
他从未见过如此脏乱不堪的房间,而且还是个女人的房间,比自己在大学时期见过最不注重环境卫生、最不修边幅的某些男生寝室还要过分。
身处垃圾堆之中,居然能够安心看书睡觉,许弈林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女人对于脏乱的容忍程度。
刚才在门口初遇的时候,她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还是蛮好的,人长得标致,穿着打扮也颇为讲究,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年轻职场白领女性独有的自信气质。
外人决计想不到她身后的住处竟然会是这番景象。
光鲜亮丽的皮囊与外表之下,是这么一个不注意卫生、邋里邋遢的随便性格,前后反差也太过于强烈了。
好一个“乱室”佳人。
看见许弈林杵在房门口,迟迟没有走进来,那女人也自觉非常不好意思,急忙把茶几上的那些教辅书给摞起来,腾出了一片余地。
她一边整理一边低声羞赧地说:“你就把电脑放在这吧!真是不好意思,早上刚刚值夜班回来,还没有空整理房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如此混乱糟糕的环境,绝不是一两天不打扫就能形成的,这个借口找得未免牵强了一些,还不如不说呢,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许弈林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女人至少还是有些羞耻心的,对自己住处的状况有自知之明,不是那种完全无可救药的邋遢鬼。
低头挪步走进房间,许弈林把电脑包卸在茶几上,从中取出电脑,开口道:“你开机试一试,如果没有问题,就把维修费付一下,一共是三百五十块钱。”
“为什么会这么贵啊?昨天上午那个姓戴的老板没有和我提到啊。”
“本来是不需要花这么多钱的,但是我检查下来发现,电脑开不了机的原因是因为内存条坏了,所以替你换了一根新的。”
“是这样子啊,话说内存条这种东西是这么容易就会坏的么?这台电脑是我托一个要好同事买的,他对电子产品可是非常在行的,替我精挑细选了很久,我才用了一年多时间,不至于发生这种情况吧?!”
女人对许弈林这单方面的说辞似乎不太买账,言语里带着些质疑。
许弈林听出她话中有话,不假思索地回应道:“这我也说不准。内存条这东西有时能用到电脑报废,有时则非常脆弱。坏掉的那根我给你放在电脑包里了,我相信让你的同事来检查,他应该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尽管什么都没有说,但女人却毫不掩饰自己困惑的表情。她在茶几旁半蹲,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默默操作了起来。
许弈林就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地方可以坐下。
“电脑是恢复正常,没有问题了。不过,三百五有些贵了,能不能便宜一点?两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讨价还价终究还是来了,不过许弈林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非常不客气地直接还掉了一百五十块钱。
“先不说维修费和车马费了,光是这根换上去的内存条,进价就三百二十,我们根本就没有赚你什么钱。你说的这个价钱,我恐怕是不能接受的。”
许弈林如实相告,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此时他心里只想着把事情尽快办完,自己好快一点离开。
不料,那女人扯着尖锐的嗓门,突然叫道:“我觉得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帮我的电脑换内存条!我原来的配件不可能说坏就坏的,说不准是你故意动了什么手脚,才出问题的。本来以为跑那么远去熟人介绍的店里修电脑,可以放心一些,没想到也是一家宰客蒙人的黑店!”
许弈林知道她不太舍得支付这笔预料之外的维修费用,却没有想到她会因为这点钱变得如此暴躁、如此蛮横不讲理。
尽管心中略有微词,但是许弈林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是继续淡定地回复:“你实在不想付这笔钱也没关系的,不用硬说我们是一家黑店吧。我现在就把内存条拆了带回去,钱我也不要了,权当我白跑了一次,这总归行吧?”
讨价还价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一种博弈,双方在谈判交易的时候,最忌讳暴露自己的底牌和筹码,一旦让对手提前知道,就等于是失去了主动权,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许弈林明白对方说这种话背后真正的用意,她的实际目的就是想砍价而已,如果此时自己真的把内存条拆了,留下一台无法使用的电脑,她一定是不能接受的。
果不其然,那女人听完许弈林的话,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额头上的青筋突显,双眼瞪得极大。
她恼羞成怒道:“你这算什么意思嘛?你的意思是我在无理取闹喽,是在冤枉你喽,这是对待客人应有的态度吗?”
许弈林一向是和和气气、礼貌待人的,不会对客人说什么失礼过激的话,无论是自己书店里的客人,还是戴旭东和王茹那里的客人。
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出言不逊、语气嚣张跋扈,实在是让人讨厌,换作是谁都没有理由对她有好脾气的,尤其是在参观过她的住处以后。
终于是忍不住了,许弈林一撇嘴,忿忿地说:“你难道不是在无理取闹?身为一名刑警,你在做出结论之前,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清楚?为自己讲的话负责?”
那女人的表情瞬间是凝固了,脸颊上的肌肉像是打了麻醉药一样的僵硬,嘴角似乎在抽搐。
停顿了两秒,对方既恼怒又不解地反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刑警的?!”
许弈林低头揶揄道:“你平时也是这样子办案的嘛?推理分析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做警察的职业必修课吗?这种小事都分析不出来,也难怪你连续考了两年司法考试都没有通过!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白帆,白警官。”
这位名叫白帆的女刑警,看着许弈林,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脸色一阵铁青接着一阵惨白。
她在脑海中极力思索着,这个看起来平凡普通的男人,究竟是如何了解到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