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教人非常难受的三伏天终于是告一段落,贝塔市闷热的天气逐渐开始转凉。
对于还在念书的学生党们来说,气温的下降就意味着离新学期开学的日子不太远了。大家都想趁这最后几天的假期再肆无忌惮、痛痛快快地疯玩一场,尤其是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
午后两三点钟左右的光景,阳光和煦而温暖。阵阵微风拂过,混杂着浓厚咸湿的泥土味道,这是一年之中只有在夏末秋初时节才能闻到的气息。
一个八九岁模样、皮肤黝黑的小男孩此刻正伫立在一座独立的古老庭院之前。他怀抱着足球,身上的短袖短裤早已被汗水浸透,显然是刚刚运动归来。
他面前的这座旧式庭院位于贝塔市郊的乡间小径旁,位置隐蔽、环境安静。距离最近的马路至少有四五百米之遥,只知道门牌号码的陌生人很难一下子寻到这里。
庭院的石砖外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苔藤蔓,像极了一幅抽象画。陈年老砖块的赭红色与鲜嫩植被的绿意相互交织着,在视觉上冲击感强烈却又浑然天成,只有大自然这位鬼斧神工的艺术家才能把这份厚重的年代感与蓬勃的生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院子里长有一棵四五十年树龄的桂花树,参差错落的树枝从围墙上方旁逸斜出。因为花期将近,所以一些脆弱的花苞也掉落在小男孩的板寸头上。
倚靠在大门口,男孩鬼头鬼脑头地朝门缝里张望。一个不留神,他手中的足球突然滑落,碰在门上,发出了声响。
一个年迈慈祥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谁?是顾岛嘛?进来吧,门没有锁。”
这个名叫顾岛的男孩捡起球,轻轻地推开门,沿着蜿蜒逶迤的石板路走了进去。
院中的桂花树荫下,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妇人正舒适地仰卧在躺椅上休息;她手中有一只雪白可爱的小猫,非常地引人注目。
顾岛很有礼貌,对着老人鞠躬道:“弈林奶奶,下午好!”
“你到这来。”老妇人从椅子上坐起,伸手召唤顾岛,“你看看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刚刚去踢球了。许弈林他在家吗?我跟他约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去池塘捞蝌蚪的。”
老人把白猫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她一边擦拭顾岛额头的汗水,一边回应道:“不巧啊,弈林五分钟之前和他爷爷一起去市场买东西了。”
“哪个市场?我现在就去找他。”
“不用,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你去弈林房间里等他一会儿吧!”
两人的对话还未结束,四爪刚刚沾到地面的白猫,好像被大门外的什么东西给吸引了,小家伙突然拔腿飞奔了出去。顾岛想要去追,但是那白猫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让人望尘莫及。
“小黑跑出去了,该怎么办呀?都怪我,没有把门关好。”
“就算是关上了门,小黑也能翻墙或者爬树出去。”老人安慰道,“别太担心,到了吃饭时间它会乖乖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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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地坐在椅子上,顾岛转了一圈又一圈,迟迟等不到自己的小伙伴回来。尽管有些不耐烦,但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继续干等。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的瞬间,顾岛以为是房间的主人许弈林回来了,兴奋地差点从座位上跌落;可他转念又一想:哪有人回自己房间需要敲门的,这人不可能是许弈林。
顾岛判断得没错,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年纪与自己相仿。那女孩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遮挡住了大半边的脸。
难道许弈林有个姐姐或者妹妹吗?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啊。
“能借我一支圆珠笔吗?”女孩说话的声音很细也很好听,不过她依旧是低着头,像是犯了错事。
顾岛没多想,他转身从许弈林书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给女孩递了过去。
女孩接过笔,怯生生地回了一句:“谢谢你!”
在向顾岛道谢的时候,她终于是微微仰起了头。
……
看到对方脸的那一瞬间,顾岛一下子就懵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竟然在默默地流眼泪,两道晶莹的泪痕自她脸上划落。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伤心的事情,教她如此难过。
正当顾岛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房间外传来一个女人尖锐急切的声音:“小蕙,借到笔了吗?为什么拖拖拉拉的?还没有到休息的时间,我们要抓紧一些!”
这个声音顾岛相当熟悉,不是别人,正是来自于许弈林的母亲:林芸岚。
在顾岛的印象之中,林芸岚是个极其温柔贤惠的女人,从未见过她当面训责许弈林。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见好友的母亲如此严厉苛刻地对一个人说话,对象竟还是一个柔弱的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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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岛站在池塘边,双手提着水桶,静静地凝视着水面发呆。
身旁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清秀的男生,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顾岛,你在想什么呢?这里蚊子很多,站着不动会被咬的。我们带来的鱼网都太疏了,如果不好用,等下我们直接用手算了。”
“弈林,你……你是家里的独生子嘛?”
“是啊,干嘛问这个?难道你不是?”许弈林一边回答,一边用捕鱼网在浅滩里翻找。
许弈林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户外活动的人,对于抓鱼捞蝌蚪这种事,他一直提不起什么兴趣。今天他的表现有些反常,不仅欣然接受了邀请,而且从市场回来以后,未做休息便跟随着顾岛来到了这里。
许弈林似乎是在刻意回避家里的什么事情。
“刚才我在你家里看见了一个女孩子,她是谁啊?是你的远房亲戚么?”
“你说的应该是小蕙……她是来和我妈学下围棋的。她的父亲和我爸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妈就破例收她做学生了。”
“原来她在学棋,怪不得。弈林,为什么你不跟着她一起学呢?”
许弈林站了起来,抖了抖手中的鱼网,挑出其中的杂物。他回答道:“如果要正式学棋的话,我就和小蕙一样,没有办法去学校上课了。其实我也学过一些入门的基础内容,可爸妈他们觉得我没有下棋的天赋,所以后来就没有继续下去。”
许弈林的解释让顾岛更加不解:“真是奇怪,你的父母都是职业棋手,你的脑子又那么好。你没有下棋的天赋,难道说那个女孩子就有了?”
“或许吧……”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