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声急促而尖锐的响动着。

吴悠把话筒轻轻拿起，再放下，然后拔断了电话线。

他知道，会联系自己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因为他方才做的事情。

“子虚！”

吴悠整个人瘫坐在电脑桌前，大脑中一片沉滞。

随着他的叫声，杂乱卧室的一角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响动。

吴悠无神的目光向那边，只见子虚缓慢的走向他。

“喵～”

吴悠的恢复了几丝神采，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好，这样的世界，还能养猫。

子虚已经十三岁，就猫的年龄，已经很老了。

......

记忆中回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小悠，猜猜妈妈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不要叫我小悠！”吴悠有些激动地反驳道，“我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人了！”

“将将～！”母亲把一只幼小的黑猫摆在了吴悠眼前，“你最喜欢的猫咪。”

如果不看照片的话，他现在已经不能清晰的回忆起母亲的面容了，剩下的记忆只有那面容中包含的慈爱与温柔。

“喵～”

“好可爱的猫！”吴悠将小猫接了过来，抚摸着，“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名字呢。”母亲说道，“因为是小悠的猫，所以要小悠自己起名字。”

“嗯......”吴悠皱着眉头，思考了十几秒。

“就叫子虚吧，子虚乌有，子虚吴悠！”

“子虚吴悠，子虚可是排在吴悠前面，真的没问题吗？”母亲有些疑惑。

“没问题。”吴悠把手上的子虚高高举起，“毕竟猫可是人的主子！”

“那样的话，真是个好名字。”母亲用手抚摸着吴悠的头。

记忆中，母亲的手和手上的猫，两处接触同时向自己传递着温暖。

那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子虚......”

随着吴悠再一次的叫喊，子虚跳到了吴悠的身子上。

温暖自猫咪的身上传来，让他能回想起母亲的手。

......

“小悠真的很优秀啊！”母亲看着奖状，抚摸着他的头说道。

吴悠自小到大的成绩都是顶尖的。

于是乎，在毕业之后，他得到了一份众人羡慕不已的铁饭碗。

他进入了帝国的文宣部。

也就是帝国所谓的‘御用写手’。

在一般民众眼中，他们的权利大到可怕。

娱乐、影像、传媒、新闻、游戏......一切与人类文化相关的东西都在他们的管辖之下。

精心设计普通民众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引导他们的思想，并且美其名曰为了民众精神健康着想，生怕他们受到不良信息的侵染。

听起来，他们简直和传说中的有关部门一般，无处不在，无职不司。

但事实并非如此。

“记住！你们只是手，只是笔！只需要把上面的思想转化成文字就好了！”

“缔造健康的互联网文化，帝国万岁！”

这是一份十分无聊的工作。

一方面，他们能接触到那因为暴力、色情、让人产生犯罪冲动、涉及政治色彩或者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被禁止传播的信息。

另一方面，他们又保持着民众解除的网络世界如同清水一样淡而无味。

吴悠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想象不到一般民众的世界该是怎样的索然。

他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不需要大脑的工作。

删除封禁很多真实的消息，然后把歌颂与赞美的词汇咀嚼，制造出所谓歌功颂德的文学呕吐物，散步到网络之上。

吴悠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疯掉或者烂掉。

“喵～”

桌子边传来了子虚的叫声。

还好，这样的世界，还能养猫。

......

“喵！喵呜啊噢！”

“干什么，子虚。”吴悠走了过去，搓了搓子虚，“一直在那里吵闹，我都没法工作了。”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

这部在响着的东西是老式的按键式电话，现在已经算是古董的款式了。

这是吴悠某次去清河镇出差的时后，在一家杂货店里淘到的。

拿回家之后，按照网络上的教程稍微修理了一下，发现居然还能用，这让他当时小小地兴奋了一阵子。

在这个人人同质化的年代，这大概就是他与别人不同的地方了吧。

当然，还有子虚。

他拿起了听筒，将其放到了耳边。

“您好，请问您是吴悠先生吗？”

不认识的声音。

这在这个时代是很奇怪的。

“是的，请问您是？”

“这里是上京仁爱医院，您的母亲出了一些问题，请您马上过来一趟。”

啪，听筒落在了桌面上。

子虚依旧一反常态的闹腾着。

他的母亲死了。

医院告诉吴悠，他的母亲只是因为某种突发性的疾病......

但一直接触着世界另一面的他明白，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

吴悠利用自己的职位调查着这件事情。

事实证明，他是有能力的。

母亲的事情，实际是因为米基利医疗器械公司制造的那批人造心脏在质量上有问题。

前段时间，有一个飞机飞行员便在航行中突然出了问题。

......

吴悠看了看自己的下一份工作。

【为米基利医疗器械公司写一篇赞扬的文章。】

开什么玩笑？

这是开什么玩笑啊！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这也是个机会啊。

他将自己调查出来的全部材料，整合之后发了上去。

虽然不到五分钟就被删除，但这篇文章依旧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吴悠知道，自己完了。

咚咚咚！

门口的声音，与其说是在敲门，倒不如说是在砸门。

“吴悠先生，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他们丝毫不加掩饰的说道。

“等我穿个衣服好吗？”吴悠回道，“这里是十六楼，我反正跑不掉。”

他将猫粮的袋子撕开，随意的洒在了地上，然后把窗户打开。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不知道这些存货够子虚吃多久......

它也是只老猫了，和自己一样，活不了多久了。

吴悠打开门，走向那群穿着漆黑机甲的ISC探员之间。

他将门虚掩，但没有关上。

“你不关门？”那个带队的人问道。

吴悠摇了摇头：“没有意义，反正我不会回来了。”

如果子虚饿了，还可以自己跑出来......他在心中补充道。

“你倒是明白。”队长道，“为什么要和贵族作对呢？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

“我大概是最傻的傻子了。”吴悠摇了摇头，“明明知道没有意义，还是做了这些事情。”

队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儿上，我就少让你吃些苦头，走吧。”

再见了妈妈。

再见了子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