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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下午。
“……这是谁传来的消息?”
“是班曹!如果是别人,你以为老夫会信他们的说辞吗!?或许你不清楚,自家主去洛阳后,青州的许多事务,都是通过他交付给家主的。家主如果出了事,他肯定会知道!”
“……那班曹呢?”
“哎,老夫也不知道他的行踪。自月初离开北海后,他就几乎断了联系,信也不写,口讯也不派人来报个平安。直到数日之前,咱们才收到了这封信。信上只写了寥寥数语,都是洛阳的消息。”
“……信上写了什么?”
“嗨!就这几个字,你是不会读吗?自己看!”班易恼怒道,气息都急喘起来,“仲桓,老夫知道你不信,老夫也不信!谁爱信谁信!没见到班曹的那老东西的嘴脸,老夫一个字都不信!可是仲桓,老夫就怕这城里的细作,他们的流言为何总是半真半假?若黄巾贼卷土重来时,这个流言被人散出来了,如果不早做准备,后果不堪设想……龚景,这件事,还需要你多多注意……”
脑海的思绪被这段记忆所打断,班杨走在街口,回过神抬头,两侧房屋夹道分布,而自己的家,就在街道的那端。
北海真的是一个简朴的城池,就连里面的房屋,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灰黑的瓦片,层层叠在每栋房屋的上方,涂上白漆的砖墙,如今看起来有点脏。
每个人看到班杨,都会笑着打声招呼,然后继续忙碌。北海才刚刚脱离战争,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只有小孩子才会上前纠缠住他的腿,兴奋地叫喊。
走到家里的大门前,班杨回头看着一路跟随的亲卫,无奈道:“刘将军,军营中难道很是清闲?还能让你在北海城内,随时随地跟着我?”
刘将军恭敬道:“杨叔,北海城内仍是混乱。因为流民的涌入,许多地方都龙蛇混杂,不可不防。”
“如今我已经到家了,难道在家里也还有流民四蹿?难道家里也有暗士伤人?呵呵,如果真有,我倒是看看,是谁这么有胆量。”
班杨笑道,但笑容的弧度相当平缓,“你们散了吧,别在我家门前晃来晃去。有时间,给我盯着北海的将士们,勤加锤炼。下一次面对黄巾贼时,我可不会给你们掉以轻心的机会。”
“是!将军!”众亲卫喝道。
“别叫我将军了,我早已经无官无职,一身清闲。你们同样就叫我扬叔就好。”
“是!将军!”
“……”
走入家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精细布置的小巧院落。
左手边,有一道种着整齐竹子遮掩的白墙。正对面,有一个莫约到达膝盖高的水井,刚刚盛满水的木桶,勺子还在桶里悠悠旋转。而右手边,就是通往下一院落的小门。
正在照顾花朵的仆从,听到声响,回头一看,手中的剪子都掉在地上。
很快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班杨回来的消息。
班家不小,人丁算旺,但是能力上后继无人。一直以来,班家几乎所有的名气,都是班节班杨两兄弟,一文一武撑起来的。
现在还留在家中的,可能都不足二十人,其余的青壮,全都在军队里。
班杨的妻子年纪不过三十,岁月还没有在其脸上刻下衰老的痕迹。她本在房中不安等待,等到仆人们通知自己的时候,当即小步匆匆出来。
夫妻久别重逢,令人欢喜。
“你还好吗?最近家中有无大事发生?”
“再大的事,都不过你回来了。”
班杨听闻,轻抚着夫人的脸庞,将其眼角的眼泪擦拭,柔和道:“辛苦你了。”
她的脸颊不禁拂过一抹红晕。
“对了,子察呢?他又跑去了哪儿?”
“子察刚回来不久,就和朋友一齐出去了。想必是在忙着军中的事情吧。”
“那小子一身干净,兵权都没了哪来的军中事情。”班杨叹气道,“算了,不过有玄德、云长看着他,也闹不出事。”
夫人正亲自帮夫君更衣,看见那烦恼的模样,不禁掩笑着。
虽然夫君总是对这侄子很无语、经常贬斥的态度,但实际上,他在侄子身上投入的精力,比其余任何人都多。
包括班家家主,班节。
因此知根知底的她,对着口行不一的夫君,总是感到很新奇,很有趣。
“那祁儿呢?他还在读书吗?”
夫人摇头道:“祁儿今日去了广场,一回家就开始读书。我怕他太累,先安抚他睡了。”
“嗯,他只要肯学就好。”
“是呀,现在家族里的年轻子弟都不听话,贪玩好动,只有祁儿愿意苦读了。”
“呵,如果不是有子察带头,他们哪敢这般猖狂。”
班杨一想起这件事,脑阔就开始疼。
兄长如此精明的人,怎么生出来的儿子,教出来的儿子,却是拼了命地往武将方面靠?
明明大儿子班黎就教得很好,自小修习六艺,一个不落。四书五经,都有涉猎。甚至长大后还开始接触军中事务,听说同样不差。
班家现在太尴尬了,本身家族就不大,现在后辈不长进,没人能继承兄长多年来对青州的经营,那是真的会没落的。
而兄长又向来不喜欢联姻,因此连后路都没几条。
原本按照打算,是兄长的长子能回来经营青州,然后幼子继续留在洛阳发展。自己这边再培养出几个不错的军中将领,就能进一步壮大班家的规模。
可是如今变数太大了。
万一兄长真的死了……
他的心中蒙上一股阴影,不由得冷哼一声,想把所有的悲观情绪吐掉。
天色逐渐入夜,换好一身轻便服装的班杨,把家里所有的年轻子弟都喊过来,就在大堂中,狠狠地训斥了他们一顿。
这些少年们两股颤颤,几欲逃跑。
他们想反抗吗?想。
可是全城,不要说全城,就是整个青州,都很难找得到比班杨更厉害的人。就凭他们几个,反抗想都别想。
而且更令他们绝望的是,大少爷班丘,竟然改了死性,也开始有学习意愿了。这让他们很是恐慌。
在一场算是公开露面的训斥后,班杨回到了房间里,原本阴沉的脸色柔和下来。
许久未见的小床,显得温暖而熟悉。
他牵着害羞的夫人的手,一齐坐到床边。
然后夫妻久别重逢,开始两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