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
昨夜一场大雨,似乎将一切都洗刷干净,雨过天晴,颇有种空山新雨后的味道。
空气里散发着草木的清香,近处,远处的树木郁郁葱葱,娇嫩欲滴,和熙的阳光照射下,一股盎然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沿小石台阶一路上山,不时有面容稚嫩的三代武当弟子持着扫帚打扫着石阶,山门后,大广场上更是传来呼喝的练武声,仔细一看,由以宋青书为首的二代弟子正带着三代弟子进行着早课。
一派井然的样子。
后院,太极居。
其是一片三进三出的小院,院子好像前些日子才新修葺过,一水的崭新的青砖黑布瓦,门牌上写着苍劲有力的“太极居”三个字。
院里栽种有一棵槐树,枝繁叶茂,树干苍劲有力,已经有些年份,树下则青石板铺地,筑有一方小石桌椅,棋盘刻于其上,看得出主人的风雅。
此时大槐树前立着两个人。
其一是面白而无须无发的老者,身着一深蓝道袍,上刻黑白太极,立在那不时咳嗽几声,看得出身体并不好。
另一人则是骨架粗大,虎背熊腰的男子,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一双眼睛灿若星辰,也身着一身道袍,只是穿的不怎么整齐,裸露出大块胸肌,尽显洒脱,此时正东张西望,好像在欣赏这难得的雨后日出景。
这两人正是张三丰与余尧。
“不知张真人唤我来有何事?不会单单是邀我欣赏这武当山景吧?”
余尧爽朗地开口,看着身前这身材单薄,气息孱弱的老者,有些摸不准其心思,豪爽地问道。
张三丰不答话,伸手摘了槐树叶,转过头,看向余尧,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余尧,好似第一次认识般,叹了口气,开口:
“我该叫你世子殿下,还是王教主呢?”
语气轻松,好似老友闲谈,却让余尧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余尧心头一紧,眼睛微眯,不动声色:
“不知张真人是什么意思?什么世子殿下,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自大都到昆仑的一路奔行,不止使其认清本心,武道更坚定,而面容,外貌的改变同样巨大。
他为什么临时起意捏造一个虚假的身份借六大派齐上光明顶,趁机加入明教,图谋教主之位?
其中首要原因自然是这样利益关系能最大化,安安稳稳当个世子最后能干嘛?
凭借过人的实力跟随汝阳王到处救火一样镇压起义军,逆天改命般给大元续上几年命?
别开玩笑了,先不说余尧愿不愿意,就是这样做了有什么好处?功高震主后避不可免受猜忌,来个十二张金牌他是反还是不反?真要反他那名义上的爹又怎么处理?
想想就头疼。
反而不如投身明教,他那个世子身份直接舍弃,顺应历史潮流,来个揭竿而起,无论是难度还是收益上看,都可观得多。
其间最重要的问题自然是如何舍弃那个浑浑噩噩,忽然开窍的世子王保保的身份,只留下忠义两全,武功盖世的明教教主王保保。
其间自然有难度,可同样具有可操作性。
昆仑一行后就外貌而言,无论是身材还得长相,气质都有了极大的变化,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根本认不出,如此一来只要再解决好那几个熟悉,亲近的人,自然便高枕无忧。
只是,若是被赵敏那古灵精怪的丫头发现还好说,被张三丰认出是怎么回事?
刹那的心神震动下余尧竟不自觉露出杀机,心里盘算着杀人灭口,不被人发现的成功率。
结果无奈地发现,灭口容易,张三丰此时实力属于低谷期,最多和一个武当七侠水平相当,可要不被发现却是千难万难,毕竟早上来不少人都看见了。
张三丰却是丝毫没有看出余尧心中的杀意似的,自顾自上前一步,毫不顾及将后背全然露了出来。
“哈,世子王保保是我,教主王保保也是我,真人怎样叫随意吧。”
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浊气,余尧无奈地说道。
最后他还是没有出手。
实际上他在赌,赌张三丰到底想的是什么,如若真想单纯挑明他的身份,大可不必找个这样的地方,让自己置身险地,只要私下告诉张无忌,抑或殷天正,甚至杨逍。
他这个教主无论如何都是坐不下去的,无论他和殷野王关系多好,光明顶一役再是救明教于水火之中,这都无法改变其是蒙古王爷世子的身份,明教作为中土扛起抗元旗帜的扛把子,教主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蒙古人当。
如此说来,张三丰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倒不如看看其到底想说什么,事情再差不过暴露身份,大不了回家继承王府遗产,还能再差?
事情果然出现转机。
语罢。
只见张三丰回转身子欣慰地看向余尧,下意识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可什么也没摸到,不由尴尬一笑,正色:
“听无忌孩儿说王教主义薄云天,是一等一的好男儿,今日一见果然不差。”
听张三丰对自己的称呼后,余尧心头一松,脸上豪迈的笑容浮现:
“张真人多誉了。”
“哪里哪里。”
张三丰挥了挥长长的云袖,可笑归笑,脸色却逐渐郑重起来。
“确定了王教主是什么样的人就好办了,老道斗胆想问一问,教主行这欺天之事到底意欲何为。”
肉戏来了。
余尧心里暗道。
张三丰想问的很简单,就是自己假扮身份加入明教,甚至成为明教教主,当上这当今最大起义军的头头,到底是想干什么。
按道理以余尧世子的身份应该是明教等反动势力天生的对立面才对。
莫非是真想打入敌人内部,一举瓦解汉人江湖势力,甚至借机一下打掉最大的起义军?
余尧沉吟了会,跨步上前,望向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雨后的山景很美,郁郁苍苍,碧空如洗。
“真人,我是蒙古人,你应该知道的。”
张三丰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我从小王府中长大,吃穿用度皆是世间最好的,也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但在随我父出征时,也曾见过世间的另一面。”
“见过饥荒时一个村子易子而食,也见过征兵间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见过镇压汉人起义部队,获胜时归乡战死亲人痛哭流泪,战败后战场尸横遍野。”
“你说,世界为何一定要有战争?”
张三丰:???
他有些摸不透余尧什么路数。
余尧好似没有看见张三丰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我有一个梦想,天下没有战争,无论汉人还是蒙古人都有饭吃,不受饥饿之苦。”
“我有一个梦想,天下同为一家,无论汉人还是蒙古人都和谐相处,不受兵戈之苦。”
“我有一个梦想,世上所有人安居乐业,各司其职,风调雨顺,没有厮杀纷争。”
“真人问我行这欺天之事意欲何为,答案其实很简单,大概是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