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途电话不是要了就会有，多长时间接通完全靠运气。

黄道舟问道：“黄瀚暑假倒腾电子表真赚了有四万块钱？”

“嗯！这种事我哪能瞎说。”

“怪不得他偷偷地跑了两趟呢！不对啊！赚这么多，本钱哪能小了？芳芬，你是不是给他本钱了？”

“咳咳，你干嘛疑神疑鬼的？对了，我想问问你，如果曲进的妈妈来看儿子，你准备怎么办？”

张芳芬聪明着呢，不想撒谎骗老公，开始转移话题。

黄道舟顿时被踩到了痛脚，沉思起来。

这种可能性很大，曲进已经带着一百多人的工程队干得风生水起，至多再有两个月就能到手三居室，他的收入倍增看得见摸得着。

正常情况下，混得好的人都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曲进肯定会告诉亲朋好友自己的近况，他的妈妈大有可能在曲进一家子拿到三居室时请假来三水县看看，留在这里过年都有可能。

张芳芬见老公不说话了，有点心疼，柔声安慰道：“人家来了咱们家好好招待，你其实用不着为难的！”

“那个女人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来了三水我全当不知道，招待她？我做不到！”

“何必呢？都过去了？”

“唉！你不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要是稍微脑子发热，我说不定就是河面上飘着的一具浮尸。”

“你当时想过自杀？”

“差一点点，我一个人站在淮河边许久，一个老奶奶忽然说了句，‘孩子，往前看，没什么想不开。’就走远了。

我当时被吓了一大跳，接下来就觉得奇怪，这么荒凉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我就去追那个身影，可是怎么追也追不上……”

“哎呦喂！你这是在讲鬼故事吧！我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跟那个女人没有任何情义，她其实差一点送了我的命。如果不是那个老奶奶喊了一声，当时的我真会跳河。”

“你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啊！记得生黄馨的那会儿，你被戴着高帽批斗，回家后一样的呼呼大睡。”

黄道舟命运多舛，好不容易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组织了家庭，虽然贫穷，但是总算又有了一个家。

然好景不长，那个十年来了，历史清白的人还难免惹祸上身，如他这种有历史旧账的人哪能独善其身？三天两头被批斗自然免不了。

黄道舟一往情深道：“那时是因为有你，有我们的孩子，我充满希望，我要活着，还要争取活得更好！”

此刻泪光莹莹的张芳芬握紧了黄道舟的手，俩人依偎在长椅上慢慢聊，时光仿佛停止了。

……

夫妻俩一边聊，一边等，一直等到五点半，沪城电话才接通了。

张芳芬现在和徐若男联系频繁，因为徐若男约等于是“新风服装箱包厂”的沪城分销商。

听张芳芬说了肯定买下那栋小洋楼，徐若男很高兴，立刻道：

“三舅母放心吧，我马上就回家找妈妈，让她晚上就去签合同给人家三千块钱定金！”

“你手里有这么多钱吗？”

“有，这段时间生意好做呢，我们的服装店赚得不少，每天的零售生意都能做好几百块。”

“你上一次让驾驶员带过来的货，我们三水县也卖得不错，这回你还得配一部分让你三舅带回来。”

“嗯！广州我们已经跑熟了，现在货源完全没问题，就是资金压力大点。”

“要不要再借你一些？”

“不用不用，你们买房子要花三万多呢，我这里能够周转得开！”

“行，你去找你妈妈吧，告诉她明天中午你三舅就能赶到，钱肯定足够！”

“好的，三舅母再见！”

液压元件厂的“全力”牌阀门、水龙头在沪城受到好评，生意量节节攀升。

冯新华现在两个星期至少要跑三趟沪城，黄道舟决定增加一辆双排座货车，车款已经付了，一个月内能够提货。

这一回用不着去联运公司调驾驶员，一是因为成胜利这段时间买了二十辆货车，同样需要优秀的驾驶员，二是因为有县里的领导跟黄道舟打过招呼。

那是一位部队上退役回来的汽车兵将要分配到物资系统，人家指名道姓要来液压元件厂。

黄道舟是个务实的人，喜欢用退伍兵和知青，知道那个叫谢保华的退伍兵一直在汽车连服役，还立过集体三等功，当然答应领导给予方便，并且表态来了就有新车开。

他经常乘坐双排座，喜欢上了这种车的方便实用，放弃了买吉普车的打算。

他学习开车有了小半年，这两个月每一次跟车上路都要开一两个小时，论技术其实已经不比后世那些刚刚拿到驾驶证的马路杀手差。

黄道舟已经办理了学习驾驶的手续，明年春天就满一年，可以拿实习证。

这一趟跑沪城有黄道舟换手两次让冯新华休息四五个小时，两个人都不累。

这年头汽车速度慢也有好处，出现交通事故时撞烂了汽车的可能性不大，因此驾驶员和乘客的死伤比例小。

下午到达沪城后，黄道舟在停车场打电话跟黄锦兰约了地方，立刻风尘仆仆赶去签合同。

现在的黄道舟太会办事儿，他晚上跟着黄景兰去拜访了房管所的领导顾所长，跟人家谈文学。

然后拿出两张《今古传奇》汇出的稿费取款单给人家看。

顾所长正狐疑这位来自苏北的黄道舟怎么会有几万块钱呢？

见到了这一万多块钱的汇款单后，简直是肃然起敬，他实在没想到黄道舟居然是《大国崛起于明末》的作者。

房管所的工作轻松，领导更加轻松，有空闲时间的顾所长爱看书，更加爱看《今古传奇》上连载的《大国崛起于明末》。

没想到人家作者领着礼品来拜访他，顾所长简直是喜出望外，他立刻谦虚起来，站起身双手紧握黄道舟的手，道：

“黄厂长，不黄老师，您万万不能喊我领导，我比您小好几岁呢，您喊我小顾就行！”

“您是沪城的领导，我哪能放肆？”

“别啊！黄老师，您是什么身份？您现在是名闻遐迩的大作家？区长见了您也得彬彬有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