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箭跟收山货的赵老六吵了起来。

赵老六是直接拿出了现白银：你既然猎着了一头象，那肯定是有两根象牙，就一并卖给我得了呗，好说歹说你还是只卖这一根啥意思啊？即便你林德箭是箭神，也不可能吧一根象牙给射断吧？即便你真有这么牛把象牙给射断，那也没关系，我一并给我了不就完了嘛，价格都还是跟完好的一样的价还不行嘛？两根象牙给你按四十八两雪花银，你可立马就是小富农了，马上就能风风光光地迎娶你的新娘子啊……你要是想的话，也别买地了，我直接托关系帮你在县城里给你整处宅子，六哥的面子在县里好使着呢……

赵老六这急赤白脸的加价买象牙也是有原因的。自己虽然在山货圈子里有点儿名声，对于州县里那些富豪阔太、公子小姐和兵卒闲职还说得上话，但真正有权有势的人物却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这次听说两旬以后是州牧大人准备为其母亲办寿宴大宴宾客，自然上心。只是他手里目前最贵重的只有一件狐白之裘，却是早已经做成了男子的形制。现在若是临时来改，一方面浪费太多，另一方面多道手工下来时间也来不及了。

所以知道林德箭手里有象牙以后，就像瞌睡的人发现了一个大抱枕，自然是喜不自胜。象牙这东西别看自己这会儿收着不便宜，真拿到州府京师，那价格还要再翻十倍开外，别提多珍贵了。这还是自己这次心太急了，为了尽快拿下而主动提价后的价格。

只是这林德箭，也忒不懂事儿了。一个靠山吃山的光棍汉子，要见识没见识要门路没门路的，连县里估计都没去过几次，还想着坐地起价不成？

林德箭眼瞅着赵老六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心里自然也非常纠结。虽说自己也想着省去他这一道手多卖点儿银钱，可自家人明白自家事，真要敢背着象牙就去州城，说不定在哪儿就被人黑了。当真有尖刀顶在腰眼上，任你身手再好也得认栽，总不能要财不要命吧。

而且跟赵老六交道打得多了，自然也能看出他这次“让利”不少了，应该是正好有急事儿需要这象牙，是要做药还是做筷子，也轮不到自己去管了。

只是这次拿出象牙来自己是想的少了，也是因为那一堆象牙里边儿根根长短、粗细和弯曲程度都不一样，谁知道谁跟谁是一对儿？不过肯定是不能让人知道个中缘由的，不然肯定没好事儿。

自己这次是随手抽了一根出来，想探探价格而已，谁知道这赵老六这么着急，连价格都自动上浮了三次，那心疼的样子就差是气得要打人了。

反正他也打不过，林德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

林德箭的笑脸来的突然，赵老六一看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这是冲动了。不过是想着讲究个好事成双，也避免州牧大人觉得自己小气，一次的礼物两次送。这次让这个土里土气的打猎的占了便宜，得长教训。

赵老六吁了口气不再催促，一根就一根吧，还能不许别人留一根当传家宝了？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各自离开了。

却说林德箭收了二十四两现白银，也不去想着怎么把其余的象牙高价变现了，到酒铺买了两坛最好的春风醉，兴冲冲地奔准丈人家去。王家掌柜的本想着这家伙至少要为田地的事儿头疼一段时间，看见他兴冲冲的样子自己头疼无比。冷下脸来正要开口，却只见这厮放下酒坛，又从兜里摸出一把白色硬物“啪”地拍在桌子上，“王大爷，买田的事儿我听您老的，只是这中间的路数我是一窍不通，这十五两银钱给您留这儿了，这事儿就劳烦您老帮忙了。若是有剩下的，就当是小子孝敬您老的啦！”

放下银钱，林德箭边说边往外走，王家掌柜的看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不行，你小子必须跟我一起去办，田契上你不签名怎么行……”话没说完那人就没了影儿，还有一句得意的声音飘过来，“我要回去修房子了，让翠儿在家好好的，等着过门吧，哈哈哈哈……”

王家掌柜的哭笑不得，摸了摸桌子上的酒：“这个臭小子……”

……

手里揣着九两银子，林德箭一路边有边合计，除了重修三间大瓦房还要左右两厢偏房，还要一个马棚，还要围起来一个大院子，还要……算着算着，往年只要三百个大板的修房费用如今九两银子也不够用了。

要不，再卖一根？

反正我多着呢。

嗯，那就再卖一根好了。结婚嘛，就要请整个乡里吃饭，办得热热闹闹的，比里正家长子结婚还要喜庆，那多有面子。

心里盘算着，手上事儿也不耽误，窑工、木工、漆工、瓦工，挖壕、放线、垒墙等等各种大工小工，一个个聚集起来了，跟掌工的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剩下的就不管了，安心当好一个钱袋子就行。

嗯，对了，最好是让翠儿也过来参谋参谋，她肯定比自己懂得多。心里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翠儿远远的跑了过来：“箭哥，你咋突然有那么多钱了，莫不是干了啥坏事儿？”

林德箭哈哈一笑，胡撸胡撸翠儿的脑袋：“想啥呢，哥哥我就不能发个小财了？来来来翠儿，我这正准备修房子呢，我是一窍不通的，你来管你来管。”

翠儿白了他一眼，一看有二十多个人在箭哥家门前吵吵嚷嚷，吓了一跳：“你想盖多大的房子啊要找这么多人，钱够不够啊你？”

林德箭把自己想法一说翠儿竟然恼了：“箭哥，日子没有这么过的啊，就咱俩人儿用得着这么大地方吗？咱又不是啥大户人家，种花种草的有那么多讲究，还要丫鬟仆役、车棚马棚什么的一大堆，那多少钱也不够花的。就咱俩人儿住不了那么伛房子，就是以后多个几个孩子也用不上啊……“

翠儿说着说着自己脸红了，毕竟还是没出阁的闺女，虽然早已以心相许两情相悦，但就这么讨论孩子还是头一次。捶了箭神一下扭头就跑，连房子的事儿也不管了。

……

林德箭心里吃了蜜的一样甜，笑得像个傻子一样。这两天的运气出奇的旺啊，啥也不说了，就想着要不要再扩大点儿房子的规模吧。然后果断又偷摸地抽出一根象牙，找到了另一个收山货的宋大志。

宋大志的生意比不上赵老六，但眼光却不差，一眼看出这根象牙是自然脱落而不是从象头上砍下来的，这意味着这个土包子可能找到了一个象冢或者牙冢。如果猜测没错的话，这背后可就是有一座明晃晃的金山了啊！对宋大志来说收山货算是们营生，真想发财未必靠的上，所以更多的精力放在州城里，跟不少豪门大户关系密切。若是能得到这座金山……

心里想得远，面儿上他却没有太多表现出来，除了更热情一点儿。而这在林德箭看来，这热情自然是给象牙的。

宋大志的报价从十二两的正常收货价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往上涨，眼瞧着林德箭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他心里似有明悟：这是已经卖过了，知道价格才是这个反应，这就更说明了这土包子走了狗屎运。只是尴尬的是他并非此地的常住户，现在身上并没余多少银子，山货倒是不少可林德箭也用不上啊？正头疼间，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听人说笑林德箭去求亲几次被赶出来的事儿，说他是放到嘴边儿的肉都吃不着，说白了不就是钱财不够嘛。既然卖过象牙还要再卖，说明这土包子是想大大地表现一次扬眉吐气啊。

想到这儿宋大志眉头一挑：“箭神啊，不是小弟不开价，实在是现在钱不凑手不敢乱开口啊。要不咱这样吧，我这马上要往州城送一趟货，你带着这象牙一起去吧，我给你介绍一个有钱的买家，回头你请我喝顿大酒就行，怎么样？”

林德箭闻言一愣，这这这是正瞌睡着又给送来个大抱枕？

宋大志接着说：“就这根象牙的品相来说，十几二十两确实是拿不下来，我本也打算货物出手后再补给你的。那现在也跟你明说了吧，这要在州城至少能卖二百七八十两，有了这钱妥妥地就地安家落户当大爷都没有任何问题，这多风光啊是不是？

林德箭这会儿不楞了，而是懵了。虽然知道这象牙值钱，但一听能值几百纹银还是吓着他了。不过又想到翠儿通红的脸颊和那句“多几个孩子”，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宋大志看他还不接话，想继续加码却又怕吓坏这土包子，忍不住说道：“这样吧林大哥，知道你在那边人生路不熟的，联系买主和找房子的事儿全都交给兄弟我就行了，回头再有好货多照顾照顾小弟我就知足了……”

“得嘞！那就这么说，肯定忘不了兄弟你的好处。”林德箭回过神来不再拿捏，心想着大不了回头多给点儿花红就是了。宋大志也是心满意足，非拉着林德箭去喝酒。林德箭带着象牙呢，肯定不行，于是约着之后到州城再喝。

此时谁都没有料想到，这根差点儿被人看出了跟脚的象牙，会引起林氏一家两代人命运的改变，甚至引起了整个天水国、整个水域、整个无影界的格局的彻底改变，最后更是改变了已经统治无影界上千年的儒家学派，以及其背后的儒门势力的强势地位……

当然了，那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目前的林家一家人也不过是林德箭自己而已。

……

买卖谈好二人就此分开，宋大志立马修书一封找人急速送往州城，然后坐下来想着如何拖几天再出发。

林德箭提着包象牙的一路小跑，心中得意激荡起满面春风。在自家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大树偷偷地藏好象牙，盘算着“城里人”的美好生活，打着拍子自顾自地边走边说说：“一不小心就是城里人了啊，啧啧，跨步太大易伤胯呀，易伤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