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跟踪自己,郑德敏抬眼看了看陆云峰,却像是没多大意外。不过还是开口了:“搭理他一个小喽罗有什么意思,背后的正主找不出来,杀了他没用。”
奚侯光点点头,“唰”的一声蹿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提着一个脑袋还在淌血的平民打扮的瘦小男子进来,随手丢在地上。老头儿这身手又让郑德敏惊了一惊,眉头使劲儿皱了起来又慢慢松开:“老爷子好身手,只是大可不必再对郑某显露肌肉,在林大人的事情上,郑某有绝对的诚意。”
奚侯光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看向陆云峰。陆云峰撇撇嘴道:“你把他拎过来干什么啊,送去柴房送去柴房,弄脏了人家的房间多不好。”然后被老头儿拿眼睛一瞪,立马自己提着那人去了柴房。
中堂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一时都有些不想开口,似乎是要等着陆云峰审讯的结果。只是盏茶时间不到,陆云峰便一脸晦气地走进中堂,甩着手上的水骂骂咧咧:“当兵的人都这么狠吗?老子刚把他拍醒,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那孙子喷了一脸血,然后不等老子发脾气就死了!晦气晦气……”
郑德敏摇摇头:“那一位当没当过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接受的训练比当兵要严厉得多,当兵的干不了的间谍、刺杀,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只要不是正面碰硬,单个的士兵遇上他们几乎没有活路。”
林豫墨有些好奇:“那个人说来刺杀你的,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郑德敏苦笑一声:“呵呵,各为其主、各司其职罢了,而且他也不是来刺杀我的,之前已经跟了我一个月多,我都已经习惯了。大概……是某些幕后黑手怕我这样的人守不住自己的嘴,或者是还要做些不符合他们意志的事情吧,呵呵……”
“幕后黑手?”陆云峰接话道:“你这个词用得很有意思,说说你知道的事情?”
这时候大门外传来叩门声,陆云峰看了看老少二人,自己起身出去开了门,然后托着一个硕大的餐盘回来,正是他之前点的菜:“要不,咱们边吃边说?顺便喝点儿酒助助兴嘛。”他依然是一脸的无所谓。
郑德敏起身找了一圈没找到酒碗,可是又看不上酒杯的那点儿量,便直接倒掉茶碗中的茶水然后倒上了酒,一饮而尽。吁了一口气之后放下茶碗:“好酒!”然后便不说话了。
奚侯光起身找到分酒壶开始分酒,林豫墨拿起筷子,给四人分好,然后轻轻地说:“不管怎么样,这顿饭还是吃好吧。过后无论是给您道歉还是为你送行,这坛中酒和桌上菜,也都是我们初见初识的一个见证。小子年幼不胜酒力,先干一杯为敬,你们随意就好。有什么话,我们饭后细说。”
……
一壶酒喝完,郑徳敏由多喝了两茶碗,却也不见一丝醉意,所以直接进入“问询”环节。
只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陆云峰只说一句“说说你所知道的林德箭的情况吧”,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唠叨了。从进入狩猎小队到跟着林德箭东冲西突,从杀敌建功到纵马草原细看远山近林美景,从默契配合到“狩猎之神”一战成名,从城中不明势力大肆宣传林德箭的高额赏金到狩猎小队最后一次出猎全军覆没时候的军方态度,再从自己带人五入草原寻踪到新皇登基时解散了狩猎小队,直到狩猎小队里只剩下五六个人留在南凉,自己被破格委任为南城守备……
几乎陆云峰之前在南凉城里打探到的消息都能对得上,同样的,陆云峰没有打探到的消息他也没有。然后面对着对面三双眼睛,大家一起大眼瞪小眼。一方说,你继续啊?一方说,没了,我都说完了,没看到天都已经黑了吗?
天都黑了,如果守备大人不能及时回去,那个不知来历的探子也没有回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陆云峰有些火大,你作为一个林德箭在南凉这边最亲近的人,说了一堆屁话之外什么也不知道?诚心拖延时间的吧你,看来比如给你点儿苦头尝尝了。
没有皮鞭、没有烙铁、也没有动刀子,陆云峰直接给郑徳敏上了一个最方便却也最残忍的“老虎凳”。在柴房靠墙的地方架起了一根竖直的柱子,然后用两根条凳并排夹着柱子固定起来,把已经明白即将发生什么的郑徳敏绑到了柱子上。把人腹部和双手绑好之后,在他伸直的两腿脚踝处架上一根扁担,然后,就是给扁担下面加砖头了。
八月的晚上,南凉城已经有些冷了,但郑徳敏的脸上黄豆大的汗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流,但他疼得低声怒吼,却似乎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着让陆云峰不仅火大,连头都大了。
在他的心里,别管你什么英雄好汉,哪怕你是专门拉筋抽条地练过,也不过是多加一块两块砖的事情,必然会求饶认错。可是这个三十多岁的莽撞糙汉,疼得青筋崩露双眼通红,却硬是没有摇头求饶。
陆云峰取下一块砖,然后又取下塞进他嘴里的毛巾,只问了一个问题:“饮马槽在哪儿?”
正在呼呼喘气的郑徳敏突然抬起头,脸带惊喜:“你们知道林大哥的下落了?在饮马槽?那里我们去过两次,但是确实没有仔细寻找。林大哥真的在那里?”
陆云峰取来一份南凉军事舆图的简略版,让郑徳敏指出饮马槽的位置。郑徳敏也不犹豫,点着下巴把位置指明了。然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奚侯光接过舆图,又随口问了指天松、落鹰涧、凤凰树、野猪林和兔子窝五个地方,然后一一标志了下来,又仔细看了看大致的位置才冲陆云峰点点头,然后由陆云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明知道林德箭失踪的事情有蹊跷,还继续呆在着南凉城里当大官,到底怎么想的。”
郑徳敏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歪头在肩膀上蹭了蹭脸上的汗说:“哪有什么想法,不过是祖祖辈辈都在南凉,而我自己也算是打了一辈子仗,没想过离开罢了。林大哥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有内情,可是没有任何证据我又能怎么样?雄鹰国都城现在还有一个箭神林德箭在那边驻守呢,我敢乱说话第二天就会被‘醉死’,我能怎么样呢?就像现在你们能够赶过来,好歹我还能指条路,至少也不至于针对你们吧……”
林豫墨一直站在旁边,早就心生不忍了,这会儿更是有些惭愧,右手挠了挠后脑勺就想帮郑徳敏松绑。奚侯光却拦下了他:“豫墨,我们要不要再找两个确认一下?”
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的郑徳敏突然使劲儿挣了起来,嘴里还嚷嚷着:“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南凉城里的几个狩猎小队的人,并不都像我这样念旧!他们在队里的时间都很短,对林大哥没那么深的感情!你们这样会打草惊蛇的!”
奚侯光突然冷笑一下,转头对林豫墨说:“看来你陆伯伯的审讯水平,还不够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