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准提还要问话,却是做给此前招收的七十一个弟子看的,总不能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就拜入门派,这斜月三星洞却不是成了笑话:
“你是那方人氏?且说个乡贯姓名明白,再拜。”
猴子想了想,这才回道:“弟子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
准提暗笑,假装恼火:“赶出去!就是个撒诈捣虚之徒,修什么道果!”
猴子慌忙磕头如捣蒜道:“弟子是老实之言,决无虚诈。”
准提看得发笑,猴子怎么说也是金蝉子的化身,却不可折辱太过,便回心转意道:“你既老实,怎么说东胜神洲?那去处到我这里,隔两重大海,一座南赡部洲,如何就得到此?”
猴子叩头道:“弟子飘洋过海,登界游方,有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处。”
准提念及他一路艰难,便道:“既是逐渐行来的,也罢。你姓什么?”
猴子笑了起来,想起了一路上被人取笑打骂的情景,道:“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
准提摇头,看看坐下弟子们的表情,又问道:“不是这个性。你父母原来姓什么?”
猴王道:“我也无父母。”
准提闻言笑了起来,道:“既无父母,想是树上生的?”
猴子知道祖师在取笑自己,也不恼,只是将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来:“我虽不是树上生,却是石里长的。我只记得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其年石破,我便生也。”
准提闻言露出喜色,赞叹道:“这等说,却是个天地生成的,你起来走走我看。”
猴子听了这话,赶忙纵身跳起,拐呀拐的走了两遍,顿时引得周围弟子纷纷露出笑容。
准提也笑道:“你身躯虽是鄙陋,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我与你就身上取个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个兽旁,乃是个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教你姓狲倒好。狲字去了兽旁,乃是个子系。子者儿男也,系者婴细也,正合婴儿之本论,教你姓孙罢。”
猴王听说,满心欢喜,朝上叩头道:“好,好,好!今日方知姓也。万望师父慈悲,既然有姓,再乞赐个名字,却好呼唤。”
祖师道:“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乃第十辈之小徒矣。”
猴子就问了:“是那十二个字?”却是留了一个心眼,在南瞻部洲行走之时,就曾听闻许多谐音恶心的姓名,一辈子被人取笑。
这要是比较恶心的,那果断是不能要的。
准提答道:“乃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排到你,正当悟字。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好么?”
“孙悟空?这名字倒是不错,很有气势!”猴子闻言露出笑容,放下心来,拜谢准提道:“好,好,好!自今往后,俺就叫孙悟空!”
“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文殊见了,不禁合十赞叹,觉得准提不愧是上古七佛之一,果然有水准,暗暗地就将佛门的辈分都给金蝉子安排好了。
这时,准提座下一个弟子站了起来,深深作揖,然后直视准提:
“老师,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老师赐教。”
“嗯?慧能,”准提微微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暗暗叹息一声,开口道:
“你问吧。”笔趣阁lifankus
“是!”得了老师允许,慧能这才开口:“我等与老师,都是人族,岂可收一个妖族入门?人妖之分,犹如敌我之别,不可不慎,老师数千年的清誉,更是不容玷污!”
话语之中,一股正气昂扬而起,更有那一腔热血,悲愤至极。
看着这名父母亲人都被妖族残害的弟子,准提叹息一声:
“慧能,我门派第一戒律,是什么?”
“不以喜怒影响本心,判断事物。”慧能微微一愣,便明白了老师的意思,想了想,朝着孙悟空开口问道:
“你可曾杀戮过人族?”
“哈?杀人?”孙悟空一愣,疑惑反问道:“我在花果山上时,一向是吃瓜果,喝山涧水,下了山,也是与人无争,杀人干什么?”
“未曾杀过人族?”慧能也是一愣,他还从未想过,这世上居然有从未杀过人族的妖族!
“可曾开过杀戒?”想想觉得不甘,慧能再次追问。
“在山中时,为了保护年幼年老的猴族,我也曾打死过几只豺狼虎豹,这算是开过杀戒了吧?”孙悟空倒是没有隐瞒,也不觉得这需要隐瞒,坦然说出。
“为了自己的族群,杀敌,那是英雄!”慧能点点头,话音一转:“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族上了花果山,伤害到了你的猴群,你会如何处置?”
“慧能!”准提大喝一声,制止了慧能的问话,眼中露出不喜,这已经是在构建道德陷阱了,对付的还是一个天真未泯的猴子。
这样的行径,就算自己现在化身人族,也是分外不喜!
而孙悟空听了这话之后,虽然感受到了祖师的好意,却也陷入了为难之中。
自己若是拜师人族,将来再用这学得的本事,杀戮人族,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在灵山之上,看着陷入为难与沉思的猴子,诸多佛陀都叹息一声,更有那普贤开口了:
“佛主,他人不知,我等却是深知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为何不压制天下妖族,免得它们与人族经年厮杀,结下血仇。
我佛慈悲,众生平等,难道说的只是空话么?”
“众生平等,人族与妖族,真的分得那么清么?”袁洪淡淡一笑:
“人心之中有背信弃义,口蜜腹剑,而妖心之中却也有知恩图报!
如果看得只是形体,妖族化形之后,不就是人了么?
如果看原本,妖族与人族,不都是一样的微小颗粒组成,又有何区别?!”
“何况,人心不足,若是没有一个天敌与他日日厮杀,只怕,不需要多久,安逸下来的人族,就会以自相残杀为乐!”
袁洪的目光之中透出了深深的智慧与深刻的怜悯:
“唯有强大的外敌存在,人族才能始终保持团结一心,积极向上的态势,人族的精英才有机会不断上位,整个族群才是一个健康的族群。”
“你们看那南瞻部洲,人族文明发展极盛,妖族式微,可是人心败坏不堪,君王臣子勾心斗角,荒淫无道,百姓揭竿而起,几无五百年之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