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进县城的人头钱,孙老汉驾着马车先去了衙门那边。
走马上任最重要。
当然,白役的身份在衙门里还是有点尴尬,不能显得太过张狂。
孙老汉还是将马车停在衙门外的偏僻胡同,这才对车上的钟家兄弟道:“两位东家,要不我就在这看着石头点?”有案底在身的他,本来就不想进这县衙。
何况出身当初青州王的造反队伍,对大殷朝廷哪能不心生厌恶?
钟谦鞍顺势点头:“那就劳烦二牛哥了!”
进去任职,带孩子显然不像话,能留下自然要让孙老汉看管。
这俩兄弟整理仪容,确定没啥大碍以后便朝着衙门正门的方向走去,稍稍和门口作揖,就被门口认得他们的捕快客气的放进去,还有人亲自在前面领路。
汲水县衙里上下吏员和白役,谁不知道靠山村的钟家两兄弟?
那可是县令老爷跟前的红人!
但是,等钟家这两兄弟进去以后,就在县衙外。
钟石头感觉背后有点飕飕的凉风:“怎么回事?”他憨厚的摸着后脑勺:“感觉有点想尿尿的意思,我决定还是…”身子刚扶住边框想要跳下马车,就被个身影挡住。
孙老汉的脸就和黑锅那样乌漆漆的:“钟石头,你这是想去干什么?”他那双大手直接锁住他的两肩琵琶骨,缓缓的揉捏着用力,语气里更带着几分恼怒:“之前我和你说过,别在外面擅自施展我教给你的武功,难道你这个孩子转眼就给我忘了么?”
他可是被通缉的江湖游侠,若是被某些朝廷鹰犬察觉到武功里熟悉的地方,顺藤摸瓜抓到他还算是小事,把钟家牵扯进来,才是让他感觉到心里最愧疚和不安的!
那些大殷朝廷的走狗和爪牙,有时候可不会讲究什么江湖道义!
就是钟石头挠头。
他才八岁,还是虚岁:“我就是想快点上车跟着来县城…”
语气心虚的有点喏喏:“那我以后不这样了好吧?”看着孙老汉漆黑如锅底般的脸,说的话不知道为啥也中听了起来:“以后我都听师傅您的话,不犯错了。”
孙老汉还想训斥几声:“你这孩子…”嘴唇动动,看着那可怜巴巴的憨厚小脸还是叹了口气:“师傅是为了你好啊,毕竟想要当大侠,就得有身合格的本领才行!”语气微顿道:“那现在师傅倒是想要好好的问问你,教给你的内功,你练得怎么样了?”
话音说着,他想要从这个练功不易方面入手,苦口婆心的让这孩子知道要懂得藏拙和时常刻苦磨练:“这世上的天才不计其数,没准就能遇到比咱强的,你要知道…”
可钟石头有点疑惑的挠挠头:“师傅您说的是让内力沿着经脉运转周天吧?”
听见这话孙老汉心里泛起几分不妙。
果不其然。
钟石头有点纳闷的道:“我感觉挺简单的啊?”憨厚的小脸还满是正色。
看着面前的这位师傅琢磨道:“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就和有条小虫子那样在经脉里来回的钻动,最后进了师傅你说的丹田里面,然后内力运转就挺自如了!”
孙老汉的眼里带起愕然:“挺简单?”直接伸手握住钟石头的胳膊:“内力还运转自如?”就算他刚学那会,运转自如都用了两三年的时间:“你这个孩子我非要…呃…这怎么个情况?!”渗进去的内力,感知到自家的这个徒弟,似乎还真的是运转自如!
有点不敢置信的稍稍瞪大眼睛:“不会吧?”他有点纳闷,心里更是有点震惊般莫名其妙:“这孩子怎么就…怎么就…怎么就…内力运转的这么自如了呢?”
当时给钟石头扩宽经脉的时候,那微弱的内力更介于内劲的程度。
结果现在的感知里。
非但经脉畅通无阻,那内力还凝聚成股,颇为坚韧和纯粹!
孙老汉的心脏都在跳动加快:“…等等?”他的内力和钟石头的内力接触,按理说同样的修炼方式得到的同门内力应该交融,但里面的内力感触却有些非同寻常!
这让他这个浸淫师门精纯童子功近五十余年的江湖顶级游侠,当场就察觉出钟石头内力里面的异常:“先天之气?!”他都忍不住发出惊呼:“这孩子怎么可能修炼的出…这先天高手才能修炼出来的先天之气?”虽说仅有一缕,却精纯的能凝在内力当中!
除了先天高手打通任督二脉以后,自己修炼出来的先天之气才能如此圆润平滑的融入自己的内力当中,就算灌顶给别人传功过去,都会有些许的瑕疵及差异存在!
毕竟怎么说,传功过去的先天之气,都不如自己修炼出来的最适合自己!
钟石头在旁边还是纳闷:“怎么了师傅?”
只是。
孙老汉直接收回内力,扳住他的肩膀:“好徒儿!”
这让钟石头有点心里发悸:“师傅你这是怎么了?”他憨厚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失措:“莫非我惹你生气…你这是失心疯了?”得罪了师傅哪能还让师傅失心疯?
但孙老汉没有丝毫在乎他的说辞:“我没有失心疯!”两眼带着激动和惊喜:“好徒儿!没想到你还是练武的绝世天才!”两手发颤,嗓音都带着些许颤音:“老天真是待我不薄,若是你修炼到顶层圆满,先天之气圆满自如,就算是洞房破身,又能怎样?”
他们师门流传下来的童子功是有顶层的,据说只有当初内含先天之气的初代掌门才修炼到了极致,甚至达到了以武入道的程度——到了那时,洞房和娶亲已经无碍!
现在自己这个徒弟,同样有了先天之气,修炼内力才区区不过月余!
虽说不知有何缘故。
但只要有了先天之气,那就有了修炼至极致的底气!
到时候这孩子能娶亲生子,不必再担心什么无后之类的问题,他这个当师傅的也算是对得起钟家:“真是老天开眼,钟家福源深厚!”孙老汉的眼里都多了几分泪光。
而看着钟石头的眼眸里,这时候更是如看待自己亲儿子般的感情深厚。
“师傅…这是咋回事?”
钟石头心里却发颤,平日里较为严苛的二牛师傅,让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他颤声问道:“师傅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那些什么破身和洞房之类的说辞很是陌生,不过他也能听得出来,师傅似乎对自己相当的满意。
于是眼珠子转了转,还是悄声询问:“如果徒儿让您高兴,那待会能不能去街上逛逛啊?”毕竟他昨日还拍着胸脯答应了连小朵要送她头绳,因此语气更加小心翼翼:“时间不需要多了,实在不行,等我爹和我二叔回来,路过货铺的时候等我会也成!”
看着自己这徒弟如此小心卑微的模样,孙老汉心里却生出了几分豪迈:“咱现在就去吧!”他看着衙门:“估计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咱先去市集那边逛逛,咋样?!”
钟石头哪能说个不字,连忙惊喜的点头:“多谢师傅!”
缰绳轻抖。
孙老汉便带着钟石头,朝着汲水县的市集那边驶去。
不过在衙门里,钟谦鞍和钟谦靬这两兄弟,来到了六房负责接待的隔间:“见过主薄!”两人首先弯腰作揖,对着刚刚从门外进来的那个老年主薄,很是恭敬。
因为负责安排他们两人的,就是这位老主薄:“来了?”他沙哑着嗓子挥挥手:“现在就坐吧,既然来了那咱就算衙门里的同道,有啥事商量着来就行了!”慢慢的来到桌旁坐下:“楚大人之前就把事给我交代了,刚好你们过来,我再交代给你们。”
钟家这哥俩连忙跟进,恭敬的弯腰作揖:“我等草民能得县令老爷赏识,实乃三生有幸,请主薄老爷安排!”态度好点,把自己的身价放的低点,在衙门里吃不了亏。
见他们这模样,这老主薄笑着点点头:“有你们家老爷子当初的机灵劲!”
这话却让两人愕然。
互相对视:“我们家老爷子?”脸上露出惊喜:“老爷还认识我家父亲?”
老主薄点点头叹息:“当初我还是在六房当文书,你们家老爷子那嘴是抹了蜜,差点让我认了他当干儿子呢!”似是有点顾虑:“都过去了的事了还提起来做什么?”
看着两人还是叮嘱道:“既然钟诚已经没了,你们还能来这县衙当差,就说明以前那点事没啥影响的了,放平心态,好好在衙门里干活就行!”老主薄轻咳着道:“要是有人说些什么闲言碎语,你们可莫要做声,熬上两三年,怕是谁都要给你们三分颜面!”
这位老主薄说的自然是成了有实权的吏员以后,但话语里提点的意思是怎么都能看得出来:“钟谦鞍去户房先待着,钟谦靬你就去工房,这安排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钟谦鞍和钟谦靬哪里会有异议,不等细细琢磨就是作揖:“全凭老爷安排!”
老主薄点头:“那就跟我去看看吧!”
既然来了,那去转上两圈,熟悉熟悉环境才对。
实际上他也有和这两兄弟拉拉关系的意思:“这钟谦靬进的工房不算什么,平常也就和些匠人打交道。”老主薄心里门清:“这管田亩和赋税的户房,得提溜着点哦!”
那位县令如此安排,岂不就是准备在县里提拔个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