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了半晌,叶青杨伸手招过其他纸鹤,却是吴玮等人发来的,竟是一致询问她可要加入点睛峰的。虽然并无加入点睛峰之意,叶青杨仍是不由得笑了笑。玄赤与她签有金兰之契,隐约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少不得笑嘻嘻道:“你现在怎么打算,要入点睛峰吗?”
叶青杨想都不想道:“当然不入!”这些邀请来的似乎很是突然,但细想起来,倒也并不让她太意外。她入归元宗已有不少时日,闹出来的事儿也不算少,想来是早已入了上头的法眼了。但因修的乃是抱朴归真诀,上头的那些峰主、长老提起她来,心中多少有些犹豫。似归元宗这样的大宗派,历来不缺天才,但也不乏庸才,上头不在乎多养几个庸才,但对天才却是宁缺毋滥。
毕竟庸才可以任其自流,而天才却需悉心培养,且能入归元宗的庸才,通常都家世不俗,资源不缺。而想要教导出一个天才,却要填下去太多的资源。像叶青杨这样看似天才,其实却有很大可能是个巨坑的人物,归元宗自然更要好好斟酌。毕竟抱朴归真诀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而点睛峰发来的邀请,极有可能便是内门诸峰之间的一种默契。出面邀请的都是内门弟子,并无长老、峰主一类的人物,自然也就不会有收徒之类的说法,如此一来,倒是大大降低了资源的消耗。
不过偌大的归元宗,若是就这点魄力,叶青杨又如何能看得上眼。
迈步走到灵田边上,叶青杨掐了一个灵雨诀,顿时招来一片灵云,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这片灵田在她的悉心照顾下,长势甚是喜人,上个月刚刚种下的紫瓠米又已抽出穗来,用不了多久,便又能收获一批了。叶青杨入不入内门,玄赤是不大在意的,顾自扑打着翅膀飞到灵雨中,在一株抽得最高的紫瓠米上站定,玄赤低头用喙整理着自己翠色的羽翅,显得很是舒坦。
叶青杨看着沐浴在灵雨中的玄赤,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明明是火灵,但随着修为的进益,玄赤却意外的并不厌水,甚至还很喜欢灵气充盈的雨水,倒也是个异数。叶青杨默默想着,耳中却又忽然传来阵阵清脆的铃声。不无意外的转头,叶青杨抬手打开了涤心居的大门。
涤心居的门口,立着一个颇有些熟悉的身影,青色长衫,紫带束发,腰上斜挂一只紫红葫芦。
叶青杨讶然地望着那人,一声“段亓”已然脱口而出。
那人哈哈一笑,迈步便走了进来:“叶小友,不,如今该唤一声叶师侄才是了!”
自觉失言的一笑,叶青杨略迎了几步,行礼歉然道:“师侄失礼,还望师叔莫要怪罪!”修界素来强者为尊,强弱尊卑自有规章,叶青杨如今的修为远弱于段亓,却直呼其姓名,自是失礼之举。
凝神注意地看了一眼段亓,叶青杨心下不觉微凛。许是身在归元宗的缘故,段亓虽仍是一身青衫,但衣衫干净整洁,长发也束的一丝不乱,而更令她侧目的却还是段亓浑身上下荡漾的那清彻圆润的气息。
苍莽山脉初见时,叶青杨修为尚低,神识虽是过人,却也不敢胡乱刺探段亓修为,因此只能凭直觉判断对方的修为当在金丹上下,今日一见,她却已能确定,段亓的确已入金丹,且是不久前刚刚突破的。
若是突破已久,段亓只怕早已将那一身清光尽数收敛,绝不会让人轻易窥察。
段亓摆了摆手,却并不在意,凝眸仔细看了叶青杨一刻,方叹气道:“叶师侄进步之快,倒是让我大为意外啊!”事实上,当日他所以会给叶青杨归元金钱,也不过是报答对方的一答之恩。
叶青杨收服异火,借异火之力烧铸自身,最终达至“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类琉璃净体。这样的修炼方式在通源界虽谈不上前无古人,但也给段亓提供了一条别开生面的修炼路径,藉由这条路径,有极大的可能破开已卡了段亓数十年的修为瓶颈,段亓给她归元金钱,也正是为此。
而这几个月里,段亓山南海北的走了一遭,还真被他寻到了一种异火,最终破开了瓶颈。
微微一笑,叶青杨坦然道:“段师叔谬赞了,相比于师叔的破入金丹,我这点小小进益,又算得什么?”
段亓听得扬眉哈哈一笑,神情一时飞扬:“你这丫头,别的姑且不说,这眼光可是毒的很啊!”
叶青杨笑道:“师叔这次回来,想来是打算好了要闭关一阵子吧?”
突破金丹绝非小事,似段亓这样的宗门精英弟子,按说该压制修为,在宗门内突破才是正经,一则安全,二则突破时的异象,于宗门其他低阶弟子也是大有好处。
而段亓所以在外突破,最大的可能便是修为已无法压制。
叹了口气,段亓坦然道:“我本是要赶回宗门的,不料异火狂猛暴躁,到底没能压制住修为,只得匆匆寻了个地方,幸而没出什么岔子!”
灵雨中的玄赤虽也看见段亓,但压根儿就没打算过来,这会儿忽然听他提到异火,这才匆匆抖去身上灵雨,飞了过来,停在了叶青杨肩上,一双豆眼滴溜溜地盯着段亓看。
叶青杨的识海中,很快传来它不满的声音:“这家伙,倒是有缘法,弄到了一团熔岩真火!”它是火灵之身,段亓炼化灵火,如今又气息外泄,自然很轻易地就被它辨识了出来。
熔岩真火,亦是地火的一种,但能被冠以“真”字的灵火,毫无疑问都是高阶灵火之属,而据叶青杨所知,熔岩真火至真至纯,更是一种极好的炼丹、炼器之火。
叶青杨含笑做了个手势:“能安然突破,可见师叔往日积累之厚,未能回宗突破也是无妨!师叔请!”二人说了一阵话,她才忽然省起,自己居然还没请段亓入内坐坐。
段亓颔首:“可不是,连着卡了二十年,积累想不厚也不成啊!”言下不无自嘲之意。
二人一先一后进了涤心居,段亓扫了一眼涤心居内的摆设,却忽然喟叹了一声:“一别经年,真是物也非昨,人也非昔了!”
叶青杨自是不会觉得对方是在说自己,一面请了对方坐下,一面道:“怎么,段师叔与此地旧主有交?”
段亓点头,神态平静道:“叶师侄入门也有好些时日了,难道竟还不知这澄心谷原是纯青峰的地盘吗?”
“倒是听人说过一嘴!”取过桌上紫砂茶壶,叶青杨手掐净水灵诀,因澄心谷内水汽充足的缘故,空中很快便凝出了一团纯净灵水。将灵水倾入紫砂茶壶,叶青杨又弹手放出一团火焰,烧开了灵水,烫了杯壶后,又复凝了灵水,烧开后点入灵茶,这一系列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不过片刻,阵阵清幽茶香便在室内飘漾开来,“敝室简陋,段师叔不要嫌弃才好!”将其中一盅灵茶推与段亓,叶青杨徐徐言道。
深深看她一眼,段亓端起灵茶浅啜了一口,而后笑道:“看来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水火灵根本是相克灵根,叶青杨却能在片刻之间,自如转换水火法诀,且气息圆融无碍,可见其根基之厚、。
叶青杨坦然道:“师叔此来,于我便是一种肯定,又何来小看之说。”外门小比在即,段亓偏卡在这个点上找她,甚至连闭关巩固修为都来不及,叶青杨又岂能全无所察。
放下手中茶盅,段亓失笑摇头:“罢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吧!叶师侄,我有意重建纯青峰,你可愿与我共襄盛举?”
微微一怔之后,叶青杨才挑眉反问道:“重建纯青峰?原来段师叔竟是纯青峰一脉的弟子吗?”
段亓平静道:“正是!”眼见叶青杨似有婉拒之意,他便又笑了笑道,“叶师侄,我纯青峰一脉大多兼修丹术,你若入我纯青峰,我相信你日后绝不会后悔!”
稍一沉吟,叶青杨这才正色开口:“段师叔于我,也算是有知遇之恩,这事儿我原不该推辞。只是我一心修炼,暂且无意介入宗门恩怨。”依照严微尘的说法,纯青峰原是内门三十六峰之一,其实力自是不可小觑的,然而事实是,纯青峰主才一因故陨落,偌大一个纯青峰立时便作鸟兽散,这之中又岂能没有因由。
了然的点了点头,段亓道:“这一点,你却无须担忧。当年之事,固然有许多不可为外人称道的内情,但先师既已陨落,因果落定,这事自然也就算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自然而然的举手在屋内划了一下:“叶师侄,你要知道,你所以能住进这澄心谷,是因你拿的是纯青峰放出的归元金钱。对了”他忽而话头一转道:“你可知本门大比之事?”
有些话,他虽说的含糊,叶青杨却又怎能听不出。段亓明摆着就是告诉她,她能入归元宗,是因纯青峰弟子的举荐,这也就是说,在上头的那些人眼中,只要她一日没有改投他峰,那她就是纯青峰的一份子。
“宗门大比吗?”叶青杨无意将话挑明,顺势改换话题道,“似乎该在十年后吧?”
段亓道:“我归元宗惯例,是每十年一次小比,每六十年一次大比。内外门小比多以筑基以下弟子为主,大比则多为筑基弟子,偶而也会有极少数初入金丹的弟子。”
他忽然站起身来,冲着叶青杨招了招,而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叶青杨也只得起身跟了出去,心中其实却已有些不耐了。段亓在院中站定,又自沉默了良久,这才开口道:“自打三十四年前,师父陨落,遗命由我接掌纯青峰,我便将这一整片的澄心谷租给了宗门,以三十年为期,换取了二十枚归元金钱”
叶青杨听得眉头微跳,却沉默着没有言语。
事实上,宗门一大,就难免山头林立,时日一久,诸峰各置私产便也在情理之中了。而这澄心谷,想来便是从前纯青峰的私产之一了。但各峰既归于归元宗之下,自然也少不了物资方面的交流。
这种交流,既有主峰按年月调拨,也有各峰定时上贡的物件,而能持之拜入归元宗的归元金钱,便是各峰凭贡献点从主峰换来的。
段亓笑了笑后,又道:“转眼就是二十四年,还有六年,澄心谷的租期也就满了”说到这里,他却忽然转向叶青杨道,“叶师侄,我纯青峰当年也是内门三十六峰之一,如今虽然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养活几百弟子固然是难,但供给三五十弟子却是绰绰有余,如今我只问你一句,叶青杨,你可愿相助于我?”
叶青杨为之默然,识海之内,玄赤却已大声叫嚣起来:“答应他!答应他!问他要个副峰主先!”
不堪其扰的屏蔽了玄赤的神识,叶青杨这才徐徐言道:“敢问段师叔,这二十四年里,段师叔共计送出了几枚归元金钱?”
段亓倒也并不隐瞒,爽快答道:“就在上月,我刚刚将最后一枚归元金钱送了出去!”
“不知如今这归元宗内,还有多少纯青弟子?”
“不多,加上你我,合共十人!”
“修为如何?”
“金丹一人,筑基三人,灵虚高阶六人。”段亓答的很是流利,显然是早有准备。
叶青杨笑了笑,忽然问道:“那如果我要做新纯青峰的副峰主,段师叔以为如何?”
段亓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下一刻,竟已爽快应道:“好!”
见他如此干脆,叶青杨不禁又一次地挑起了双眉:“段师叔竟如此爽快,看来纯青峰这个坑比我原先想的还要深很多,倒让我忍不住又有些后悔起来了!”她似真似假地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