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杨跨上鹤背,随口问道:“顾师兄他们都住在纯青峰吗?”
手中灵诀一掐,那八宝紫金葫芦倏忽变大,跃身上了紫金葫芦后,段亓这才淡淡道:“灵风谷底虽也有数条灵脉,但却远不够维持纯青峰运转,因此他们与你一样住在澄心谷。”
叶青杨微讶道:“是吗?我竟从未见过他们!”
这话一出,段亓已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入门数月,倒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闭关,又如何能见到他们!”
被他这么一说,叶青杨也不觉失笑起来。
二人说话的当儿,灵鹤却已振翅高飞,一路径往灵风谷行去。高空之中,罡风甚烈,吹得人衣袂飘飞、发丝凌乱,叶青杨取出兜率宝伞,手中掐诀,兜率宝伞顿时撑开在她头顶,伞骨处垂落丝丝如璎珞一般的清光,织成一道薄薄的帘幕帘幕,将叶青杨与玄赤牢牢护在其中,不受罡风侵扰。
灵鹤飞行极快,不过顿饭工夫,前头已能隐约瞧见灵风谷并灵风谷周遭的数座山峰。
叶青杨目力出众,遥遥望去,眼见那几座山峰宫殿俨然、翠色宜人、更隐约可见弟子、灵兽奔走,便知并非纯青峰了。紫金葫芦上,段亓已反手取出一枚古铜色令牌,掌中法诀连掐,但见前方一出空白之地陡然泛起丝丝涟漪,那涟漪徐徐扩展,很快便形成了一个水涡状的圆形小门。
段亓冲着叶青杨招呼了一声:“走!”便驾着他的八宝紫金葫芦,直奔水涡而去。叶青杨自是紧跟其后。
乍一冲入水涡时,叶青杨只觉眼前一黑,然下一刻,眼前便又重放光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高大巍峨的青色山峰。峰顶正中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色宫殿,宫殿四面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些略小的建筑群。乍一眼望去,整座山峰显得异常干净而宁静,惟有周边疯长的草木在在显示出这座山峰的无人打理。
自打进了纯青峰,段亓便再没说上一句话,他只是移目四顾,默然不语。
叶青杨无意打扰于他,抬手轻轻一拍灵鹤,那灵鹤便一个俯冲,迅速落在了地上。叶青杨收起兜率宝伞,跃下灵鹤,稳稳地站在了纯青峰顶。识海内,传来玄赤惊诧的声音:“这里的灵气怎么这么稀薄?”
叶青杨淡淡回道:“纯青峰上布有聚灵祛尘之阵,且这阵法品阶甚是不凡。因为无人打理,阵法只能自动抽取地底灵脉灵力维持。偏偏纯青峰旁边还有好几座外门山峰在,灵风谷附近灵力虽称丰裕,却也经不起这许多人用,能有现在这样已算不错了!”
通源界修真数万年,灵力早不似上古充裕。归元宗已可算是西荒宝地之一,但单凭空气中游离的灵力,仍远不足维持众修士修行。好在修士元婴之后,便初步具有了移山倒海之能。这些大能修士常往偏僻之处抽取灵脉,种于自家宗门,并在宗门之内设下聚灵之阵,以聚拢灵力供给宗门弟子。
但想要发动聚灵之阵,也需动力。小型聚灵阵多以灵石为引,大型聚灵阵,便须得灵脉才能引动了。
被她这么一说,玄赤再注意看时,这才发现峰上各宫殿建筑果然干净簇新,三十多年,仍无丝毫陈旧破败之象:“段亓这人,对纯青峰倒是忠心耿耿!”玄赤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段亓乃纯青峰峰主,即便他抽取灵脉之力用以修炼,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此人宁可四处游历修炼,也要将灵脉之力,用于完好保存整个纯青峰上的建筑,赞一句忠心耿耿,实不为过。
叶青杨默然,心中却又忽然想起古月宗来。
如果那些事情从未发生,也许自己也会做出与段亓一样的选择吧。只是可惜,这世上事,从来也没有如果
她正默默怀想时,那边段亓终于降下八宝紫金葫芦,缓缓走了过来:“这里就是纯青峰了!”他徐徐言道,神色甚是怅惘。
偏头看他一眼,叶青杨道:“段师兄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段亓颔首:“正是!我原是西南宣城的一个孤儿,师父出门游历至宣城,觉我根骨尚堪入眼,便将我带回了纯青峰。屈指算算,到如今竟已五十余年了!”
叶青杨还未及说话,玄赤已吃惊叫道:“五十余年,这么说,这段亓居然已经六十多了吗?”
叶青杨听得哭笑不得,当下在识海笑骂道:“你说别人六十多了,怎么也不想想你多大了?”
玄赤理所当然道:“我有想啊!我去年刚刚化形,到现在还没满周岁呢!”
叶青杨为之哑然失笑,她也懒得多与玄赤辩驳,当即一把抓住玄赤,正欲在它小脑袋上狠狠敲上两记时,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玄赤的脑袋上竟顶了一朵状似帽子的通幽冷焰。
无语地揭下那顶小帽,在手上揉巴了,将之团成黄豆状的一颗火珠,弹入玄赤口中,叶青杨道:“你这是闹什么呢?不伦不类的!”
“咕嘟”一声,吞下那枚小火珠,玄赤撇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这些人怎么就不懂?”
叶青杨对此嗤之以鼻,并毫不客气地赏了玄赤两记爆栗:“我说了我是君子吗?”
玄赤一时被她噎得无言以对。
段亓虽不知她们具体交流了什么,但却知道修士与灵友可无碍沟通,当下微笑道:“叶师侄的这位灵友,倒是灵性十足,令人称羡!”愈是灵性上佳的灵宠,天赋通常也就愈高。
叶青杨笑了笑,却忽然道:“段师叔可知道千壑峰之事?”
千壑峰上的那只啸月狼王,其灵性委实不俗,只可惜狼性孤傲,最终仍是受劫身死。
段亓颔首:“倒也听那些弟子说了些!对了,那狐修与你可还有往来?”
叶青杨听他绝口不提啸月狼王一事,顿时知道,这位师叔怕是不知有狼王的存在。毕竟真正见过狼王的归元宗弟子其实只有自己与点睛峰三人。
“胡玄彦吗?我与他不过各取所需,本也算不上有什么往来!”但有了这层各取所需的关系,往后再想有什么往来,想来也并不太难。只是这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实在不必挂在嘴边。
段亓点头道:“这位胡道友在兽修一族内地位不低,虽说性情略显偏激,但沟通起来,也还不难!”
这话却是在隐晦地提醒叶青杨,胡玄彦此人尚可一交。
不置可否地笑笑,叶青杨忽而问道:“段师叔,我们纯青峰可有藏书阁吗?”
见她岔开话题,段亓便也不再多提,只道:“自然是有的!叶师侄且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径往大殿行去。段亓边走边道:“叶师侄身在外门,想来已去过琅嬛塔了吧?”
见叶青杨点头称是,他才又继续道,“我纯青峰藏书足有万册之多,由于纯青老祖兼修丹器符阵四道,别峰弟子也常会来我纯青峰查阅功法密录”
行至宫殿门口,段亓取出那块古铜令符,默运灵元,抬手一指,原先紧闭的宫殿一角,立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段亓更不迟疑,举步迈入殿内。叶青杨紧随其后,才一入殿,便觉一阵浓郁如同滔滔流水一般的灵力狂涌而来,一时周身百脉舒张,恍若身处灵气温泉之中,舒泰异常。
这灵力来的似缓实疾,叶青杨经脉丹田的宽广程度已然远超寻常修士,却也经不住这样的灵力灌体,不过片刻,已觉经脉丹田内隐隐传来阵阵胀痛之感,依稀竟有涨破之意。
心下陡然一惊,叶青杨再顾不得其他,立时跌趺坐下,迅速运转灵力。那醇厚无比的灵力顺势而入,在她体内迅速流转、自如奔涌,瞬息之间,竟已行了足足九个周天,其速度,便说是快逾奔马也不过为。玄赤则早在踏入大殿之后,便恍如醉酒一般,晕陶陶地跌入在了叶青杨怀中。
一侧,段亓也已停下了脚步,默不作声的看向叶青杨。
他能清楚看到叶青杨身上的灵光猛涨猛收,那灵光聚成光环,层层漾开,仿佛彩虹,却又绚烂刺目,亮的让人无法直视。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段亓到底忍不住喃喃了一句:“九层,怎么可能?”
他正发愣间,那边叶青杨却已忽然睁开眼来。双眸睁开的一霎,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的猛然扫过段亓:“九层?什么意思?”唇角微微一扬,她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段亓笑笑,目光却落在了叶青杨掌中托着的玄赤身上:“玄赤可还好?”才刚他只顾着叶青杨,却没来得及注意玄赤,这会儿注意到玄赤时,才发现玄赤身上竟也漾开了一圈圈彩虹般的灵光。
低头看了玄赤一眼,叶青杨无语地发现,玄赤身上的层层灵光仍在扩大。猛一眼看去,当真是只见光晕不见玄赤,那层层灵光数一数,怕是足有十多二十层。
“段师叔难道不该向我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吗?”感觉到玄赤的修为正在不断的层层上涨,但生命气息却甚是平稳,叶青杨也就放下心来,语声平静地问了段亓一句。
事实上,才刚的灵气灌体虽来的猝不及防,但整体而言,对叶青杨却是有益无害的。在那一瞬间,叶青杨甚至觉得,自己若再略行功片刻,只怕这修为便再控制不住要直冲灵虚九层的瓶颈了。
这样突飞猛进的修为,对别人而言,可能是求之不得,但于叶青杨而言,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要知道,她修炼的可是抱朴归真诀。若是她所料不差,这门功诀可是宜缓不宜急的。倘或一时求快,以至于弄巧成拙,日后再想弥补,只怕就难了。
因此叶青杨在醒觉之时,立时默运抱朴归真诀并与玄赤勾连同修。宫殿之内浑厚无比的灵力迅速涌入叶青杨体内,并开始在一人一灵之间循环流转。运行整整九个周天之后,叶青杨才终于得以脱身,而此时,原先一直被她压制的灵虚七层修为也不可遏止的冲上了灵虚八层。
而叶青杨甚至能清楚的感觉,自己距离灵虚九层仅只差了薄薄的一张纸的距离,甚至只需灵力一冲,她便能直入灵虚九层。低头看了玄赤一眼,见它正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掌心,任由灵力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着身体,漾起层层耀目灵光。
对玄赤,叶青杨并不担心。玄赤看似是一只鸟儿,其实却是一团火焰,其核心所在,则是一枚赤色灵核,因着与玄赤之间的金兰之契,叶青杨甚至可以感觉到,玄赤体内的那块小小灵核正在徐徐增大,而那块灵核每增大一分,玄赤的修为就会上涨一层。
叶青杨甚至觉得,此次灵气灌体之后,自己怕是就该为玄赤准备渡劫的一应事宜了。
段亓笑了笑道:“此乃本峰秘宝醍醐灵玉。据传此秘宝为佛门之珍,为当年纯青老祖在外游历所得。此宝需养于灵力充裕之处,少则十年,多则六十年方可使用一次。”说话间,他已抬手指了一指叶青杨足下。
叶青杨顺势看去,却见自己足下,竟是一块长宽足有三丈许的乳白色玉砖。那砖上遍布各色符文,乍看之下不甚起眼,待得凝神细看时,便只觉斑驳陆离,令人神晕目眩,不能细察。
“纯青老祖将此宝带回纯青峰来,安置在醍醐殿内。凡门中弟子,立有大功者,倘囿于瓶颈,便可自请入醍醐殿,受醍醐灌顶之力,以求破开修为瓶颈,更上一层楼。”
叶青杨挑眉,却忽然问道:“那段师叔为何不在我筑基圆满后再令我前来呢?”
通源界内,谁人不知,抱朴归真诀最大的关卡便在于凝丹。
段亓笑笑,道:“纯青峰有醍醐灵玉一事,整个西荒知者说多不多,说少其实也不少。事实上,大约九百余年前,也曾有一位本峰弟子带来了他的挚友,希图藉由醍醐灵玉之力,破开抱朴归真诀之缚。”
“但他最后还是失败了对吗?”见段亓没再说下去,叶青杨索性替他说了出来。
段亓颔首,微微叹道:“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