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杨到底也没收回那五枚寿元果。说白了,这几枚寿元果她早前压根儿就没当回事,若非是玄赤执意,她甚至不会追着那五枚寿元果的踪迹去千壑峰。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既然一开始,她就没想到温晴也需要这东西,如今东西已呈半出手状态,她就没有收回的理由。送是勤奋,但送到一半,因为别人提醒了一下,而自己身边又确实有人需要就收回它,那便是结怨了。
于墨的话,既是试探,也是提醒,毕竟有些事,叶青杨也许会一时疏忽,却不会一世疏忽。
又与于墨商量了一回,拟定了说辞后,叶青杨留下玄赤为于墨护法,自己则顾自出了丹房,去寻温晴。温晴早在屋内等着她,见她进来,忙起身叫道:“姐姐!”面上满是欢喜之色。
未得于墨提醒时,叶青杨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但得了提醒,再瞧见温晴如此神色,心中却不免内疚,当下紧走几步,打量着温晴问道:“最近这阵子,你修行得如何了?”
温晴虽无灵根,但修行内力却还是可以的。叶青杨的意思也是让她先修行至先天圆满,再行打算。
温晴道:“前些日子,已臻至先天圆满了,于叔还特意为我炼制了几枚洗髓丹。说是对我大有好处!”说到这里,她不由得顿了顿,“姐姐有意携我入归元宗,是不是”
叶青杨心中既有定见,便也不打算再瞒着她:“我已决定了,只等我筑基,便为你立寿根,让你真正踏足修行。你损耗的寿元,我也会设法为你补足。往后你能走到哪一步,我也不敢说,只能是尽力而为罢了!”
寿元果这种东西,等闲凡人是无法食用的,即便服用,也很难发挥它的全部功效。这一点,叶青杨知道,于墨也很是清楚。因此最佳的解决方式,便是先助温晴破入灵虚,再未她寻来寿元果,补足寿元。
至于要等筑基后,再为温晴立寿根,则因叶青杨心中总是没来由的有种感觉,觉得自己若然筑基有成,在为温晴立寿根时,很有可能会缩减一些寿元的损耗。
而寿元果从何而来,叶青杨的第一反应仍旧是李路。一个人,在重压之下,能够数次拿出寿元果来,这就表明,这人手中一定还有更多的寿元果,或者说,他一定掌握着某个得到寿元果的渠道。
李路此人,修为不高,即便逃离了归元宗,也不会走的太远。而且他手头应该也不会太宽裕,因此他迟早还会再拿出寿元果来。毕竟寿元果这东西,可大补元气,却不能提升一个人的修炼速度和修炼境界。他必须要将寿元果变成灵石,才能买到修炼用的丹药、防身用的灵器、符箓等等。
吃了秦家的亏以后,李路再找人交易,定会吸取教训,不敢再随便找人交易,那他最佳的交易对象就会是信誉比较好的拍卖行。有了这几个条件,只要能布置下人手随时盯着,她迟早都能找到李路。
更何况,就算没有李路,等叶青杨修为日高,她也有把握能够在东演弄到寿元果。想到自己从前为立寿根一事犯了那么多难,叶青杨就忍不住无奈摇头。她早就该想到,这世上还有寿元果这样的东西的。
“于叔那里,我新近得了些好东西,应该能够补足他早年的损耗,让他的修为更进一步,接下来,就是你了!你切记戒骄戒躁,努力修行!”没有同温晴多解释的意思,叶青杨干脆地勉励了温晴几句。
有些话,说的太明白了,除了伤感情外并无任何好处,叶青杨自然也就淡淡的一语带过了。
温晴从前宁可少活几十年,也想修行,这会儿听说叶青杨竟还有办法能够补足她损耗的寿元,自是再欢喜不过。至于人寿诀的其他弊处,如即便修至筑基,也无法增长寿元之类,更是被她干净利落地遗忘了。毕竟若是无法修行,她也还是没法活到筑基之龄。
次日一早,于墨便同温晴一道,简单收拾了一些随身用品,开始等纯青峰那边的消息。毕竟叶青杨如今还只是一介外门弟子,并无权限随意带人入归元宗,即便只是两个杂役弟子。
要知道,归元宗的杂役弟子,放在外头,也多得是人羡慕。
于墨昨晚在玄赤的护法之下,服下了五枚寿元果,这会儿人显得更为精神了一些,但因他不想太过引人疑心,对于容貌并未做过多调整,如今看来,仍是四十许人的模样。
将将午时,段亓的回信未至,上清丹阁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早前秦家有人生事时,于墨生恐阁内有人勾结外患,因此干脆将所有伙计都打发走了,这会儿听见敲门之声,下意识地便朝叶青杨看了过去。叶青杨眉梢一挑,心下却不由得有些诧异。
昨儿该说的,她都已同严洵说过了,因此这会儿来的,应该不会是严洵。至于秦赴,这人刚吃了个亏,今儿不该就又找上门来才对:“走吧,我们去看看!”她干脆道。
于墨点点头,便与叶青杨一道往外头走去。大门才一打开,叶青杨抬头一看外头那人,便是一怔:“楚师兄?”她先是微诧的叫了一声,下一刻,却又心中恍然。带两个杂役弟子进入归元宗,这事不算什么大事,但也不是一句话就能交待得过的,总得有些什么东西做凭才行。
立在上清丹阁门口的那人,正是当日段亓带去叶青杨涤心居的四人中的剑修楚修。
见是叶青杨出门相迎,楚修不由得哈哈一笑,道:“数日不见叶师妹,师妹的修为竟又有长进,真是愧煞我这个师兄了!”又指于墨道,“这位便是师妹的朋友吗?”
微笑着做个手势,叶青杨先指于墨道:“正是!这位长者姓于名墨,我的炼丹之术,便承他相授,可算是我的半个师尊!”又指了楚修,简单地介绍给了于墨。
眼见于、楚二人见过礼后,叶青杨才又笑道:“我原想着让段师叔派个人在宗门外头接我们一下也就罢了,却没料到竟还劳动了楚师兄大驾,师兄快里面请!”
楚修一面往里走,一面笑道:“除了这位于兄外,还有一位不知是谁?”他这趟虽是专为接人而来,但段亓也并没有说明二人身份,因此楚修对此也不甚知情。
叶青杨坦然道:“还有一位却是我妹妹,名唤温晴!”
说话间,三人已堪堪出了丹阁,进了内院。温晴因心中紧张的缘故,在屋内待不住,便抱了玄赤立在后院门口,见叶青杨等人入内,忙不迭上前唤了一声:“姐姐!”
叶青杨见她迎了出来,心中哪还不知她的忧虑,忙含笑道:“无妨,是段师叔特地派了人来接你们的!”又指楚修道,“来,见过楚师兄!”
眨了眨眼,温晴忙自上前一步,冲楚修行了一礼:“楚师兄!”
愣愣地盯着温晴,楚修半日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叶青杨在旁觉出异处,不由得微微一挑眉头,扬声叫道:“楚师兄”
楚修这才一惊回神,尴尬地连应了数声,同时颇有些不自在地垂了眼,不敢再去看温晴。
虽则看出楚修神色有异,叶青杨却并没有打趣或追问的意思。修士之间虽也多有结为道侣的,但前途光明者通常都会在金丹之后再选择道侣。原因说来也很是简单,童身更利于凝丹。
因此多数修士,都会在凝成金丹之后,再选取道侣。
通源界内,素有说法,认为一名修士若年过百岁,仍不能凝丹,那他这一生,凝丹的可能就极小了。楚修今年多大,叶青杨并不十分清楚,但估摸着应在四十左右,正是一名筑基修士最年富力强之时。以他目下的修为,大有可能在百岁之前筑基成功。因此楚修只要还没昏了头,就绝不会在此时找什么道侣。
三人略说了几句话后,楚修便道:“这趟我过来,段师叔还特意嘱咐我带了七宝香车!”
说着,便从乾坤袋内,取出了一只巴掌大小,金玉做围,鲛绡为帐的小车来。最有趣的,是那小车前头,竟牵了四只木制的白马。那白马身高腿长,鬃毛飘飘,当真是栩栩如生。
叶青杨只略瞧了一眼,便不由得惊道:“这马形傀儡制的还真是精巧!”
傀儡一道,也算是器道之一,数千年前,东演傀儡宗一度以之横行天下,只是后来惹了众怒,一夜被灭,连带着傀儡器术也大受打击,自此一蹶不振。
但傀儡宗虽亡,却仍留下了不少的成品傀儡,如今一度被捧成天价。叶青杨当年便曾见过数件傀儡宗傀儡,因此知道一些密事,这会儿乍眼一瞧,便见那车上隐约刻印着的一枚鬼脸,正是傀儡宗当年的标识。
楚修显然对傀儡宗之事所知不对,闻言也只是道:“这架七宝香车据说是从前峰库内的宝贝之一,我先前已试过了,乘坐起来,确是舒服得紧,咳最是适合温家姑娘这样未入修途的女子乘坐了!”
最后一句,他说的有些艰难,目光同时偷偷瞥向温晴。
温晴却没注意这些,她只是满眼好奇地盯着那具七宝香车看了几眼。她在归元府待了半年多,自然知道,归元府内虽不许修士使用飞行灵器或身躯庞大的灵兽,却是不禁寻常灵器马车之类的。
一行人等出了上清丹阁,于墨锁好大门,又运使灵力,激发了护阁大阵。那边楚修早已将那七宝香车往空中一抛,同时一掐灵诀,那七宝香车立时迅速变大,转瞬之间,已变成了一辆驷马香车,稳稳地立在上清丹阁跟前。车前驷马虽仍能看出是并非真马,但刨蹄、甩尾,其动作竟与真马无异。
叶青杨微微抬手,先将温晴送入车内,而后也并不去管楚修与于墨,自己跟着跃身入车。才一入车,便听里头温晴惊叹了一声:“姐姐,这车里的空间还真是大啊!”
这七宝香车在外头看来,也不过是普通大小,能勉强容纳七八人已算惊人,入内之后,温晴才忽然发现,这车里头空间竟是极大,莫说是七八人,便是来个十七八人,也能宽宽绰绰地坐下。
叶青杨为之一笑,但她也没有意思在楚修面前卖弄自己的见识,因此只简单道:“毕竟是咱们峰内的至宝,虽说除了载人外可能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但若没些特点,又怎么算得上宝贝二字!”
楚修恰在此时,躬身上了车,闻言当即笑道:“这七宝香车可不只是能在地上走,它还能在天上飞,且据段师叔的说法,还能在水下自由通行,只是这一点,我却没有试过!”
温晴闻言,不觉张大了小嘴,赞叹道:“这车居然这么厉害吗!”说着,已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车厢。
楚修眼见她这副小女儿模样,也不由的笑了起来,眼神之中隐带几分温柔之色。
一边的叶青杨见此不禁微微拧了眉头,候于墨上车后,她才开口问道:“这车可是无须人在外看着?”
恋恋的又看一眼温晴,楚修才道:“一般而言,便是无人看着,也是无妨的,但这里是归元府,外头人也多,到底还是看着点的好!”说着,冲三人挥一挥手,转身驭车去了。
有楚修在外驾车,寻常修士自是不敢上前,一行众人安然出了归元府后,楚修顾及温晴身无修为,仍是通知了一声,这才驭车腾空飞起,直奔归元宗而去。
温晴这还是头一回御器在空中飞行,不无紧张地拉住了叶青杨的手,却还忍不住揭了车帘往外看去,只见两侧景物急速后移,往下看时,隐约还能见着树木、房屋,只是却小如蝇虫一般。
心下忽然泛起莫名冲动,温晴脱口而出道:“姐姐,我如今真是庆幸,庆幸你到底还是把我带出了洛城!”
叶青杨抬眼看向温晴,却只瞧见温晴那双明澈眸中透出的坚定之色,心下忽而一松,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能有此想法,自是再好不过了!”
道心之始,便是执念、便是欲望,若无欲无求,又何必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