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看起来有些疑惑,”王跃进已经看到了,微笑着示意他说话,“没有关系,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出来。”
洛天羽停顿了两秒钟,斟酌了一下用词,缓慢地说,“教授您好。听了您刚才的讲授,我有两个疑问,我想这应该也是在场的大多数同学想要了解的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他身上。
“请讲。”王跃进颔首。
“从您的讲授来看,我们在场的同学们,是在我国未来攻击机高低搭配方针里,扮演低端角色的群体。”
“是的。”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这套系统如您所说,能够将我们的同化率进行四到五倍的放大,我们其实和有资格驾驶高10的驾驶员具备同样的能力。这套设备既然可以被应用在高9的大量改造上,就说明它的造价并不算高昂。而高9即使进行现代化改造,其性能也不可能高于新世代的高10。那么直接在高10上进行实验不是更有效率?”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的第二个问题。从我自己对攻击机航空飞行这个专业的了解,这是一个需要多个课程支持的学科,涉及到大量的理论知识学习。一年半如何能将原来需要四年的课程学完?请您解惑。”他微微向台上鞠躬,示意自己讲完了。
“请坐下吧。”王跃进着洛天羽,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
“我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吧。这位同学很准确的找中了要点,事实上在这个项目立项之前,军队里面有很多人和他的意见是一致的。当时还有人问过,为什么我们放着能开高10的飞行员不用,把他们送去开高9?”
“大家要知道,我们的这个项目,是我们泛亚洲共和国新一轮扩军计划中重要的一个环节。我可以告诉大家,到2130年,我们的攻击机队规模,要在现有的基础上扩大一倍。一倍是什么概念?再增加一千五百架!一架标准型高10造价是6000万元,一架改造过后的高9造价是2000万元,而它的性能预计可以达到标准型高10的65%。去年我国公开的军费是12530亿元。大家心里算一下这笔帐。如果全部采购高10,光是制造机体就需要一年大半的军费。而扩军扩的是全军的综合实力,不是要空军一家独大。简而言之,你的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不够经济。”
“再来说第二个问题。刚才我说了,到2130年,攻击机保有量要达到3000架。目的是能够在正面战场上对任意一个原种母巢级群落形成中低空压倒性数量优势。我们去年进入一线航空兵的攻击机飞行员是460名,抵消掉损失的人数,大概增加了220名左右。而这个增长速度对于扩军计划来说是远远不够的。现在国际战场形势严峻,人民主义北方联盟军在欧洲战场只能依托首都莫斯塔格勒为中心的防线固守,完全丧失了战场的主动权。万一莫斯塔格勒沦陷,我们就是下一个目标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国家军科院做了一个试验性的速成教材方案。通过对一线飞行员群体的调研,大部分你们战斗时用不着的知识都被简化或者取消了。相对的,增加了很多实战训练,来磨砺你们对战场的感官。所以简而言之,你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我们需要一支强大的力量来自保,立刻就要!”
他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一股凛然的气息让台下的学生们都感到一股迫近的危机感。那一瞬间,洛天羽在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燃烧的火焰。
接下来他又讲了一些国际与军事方面的东西,不知不觉间时间已到中午。
“啊,说了这么多,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变脸一般,他又回复了慈祥老人的样子,很难想象前一秒他的声音还像年轻人一般铿锵有力。
“大家中午可以休息一下,刚才我讲了那么多内容,给你们一点时间消化消化。下午我会在这里给大家讲解一下关于我们这个新型同调系统的一些实用知识。
说完,他就走下讲台。他的助理跟在身后,走到廊下,两人就变成了并肩而行。
“王伯,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院士,您这么忽悠这些年轻孩子们,真的好吗?”她弯弯的眉毛挑了起来,双眼斜睨着王跃进,助理的样貌立即荡然无存。
王跃进嘿嘿一笑,“就是因为年轻,才更容易热血上头啊。再说了,你看我刚才说的,哪有一句假话啊?每一句都经得起推敲,有据可查。”
“但是还是忽略了最重要的部分。”
“那个他们不需要知道。”王跃进摆摆手,“我们是实验者,而他们现在还是用来检验试验成果的对象。对他们来说,有那些表面的理由,能让他们维持参与的热情就足够了。毕竟科学实验不是请客吃饭,是要冒风险的。而且我们回报给他们的是一个比死在战壕里更好的未来,难道这对他们不公平么?”
“……”年轻女人沉默了片刻。
“您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如果可以,还是希望您尽量把风险控制在最小。”她叹了口气。“晚上我就回首都双城了,您这边差不多出结果了我再过来。”
“哎,你们怎么都把这个项目想的和科学怪人一样。”王跃进苦笑,“我是个严谨的体制内科学家,不打算当弗兰肯斯坦。而且项目的合理性都经过组织审查,太出格了他们不会让我做的。对了,见到给你爷爷记得给我带声好。”
年轻女人点了点头。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进来一条信息。她打开看了眼,脸色顿时就变了。
“哟,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货摔到印度洋里去啦?”王跃进打趣道。他从小看着她长大,知道她的家世和阅历培养出来的城府绝不会让她轻易动容。但是当他看到她递过来的手机,饶似他饱经风浪,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他反复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摇摇头一声长叹,“该来的迟早要来的。”
“太快了。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年轻女人显得有些焦虑,这个新闻给她的冲击显然不小。
“既然国难当头,大家鞠躬尽瘁吧。”王跃进毕竟饱经风浪,恢复得快一些,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回到首都你也有的忙了。我这边有了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女人和他匆匆道别,走出门外。一辆挂着空军牌照的轿车已经等在门口,待她一上车立即绝尘而去。
王跃进在廊下站了许久,面色如铁。
“又是这样。”他喃喃自语,手指用力紧握在一起,指节都开始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