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前,中部行政区河曲县
共和国黄河防线前沿
小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地面上已经泛出了微微的白色。这里已经是人类据守位置的最先端,再向前就是原种生物的控制范围了。
一队士兵正乘着一辆山猫突击车在雪中巡逻。这段路每隔半小时就会有一个班巡逻经过,地面已经被轮胎碾成一片泥泞。而在他们巡逻的路径上,每隔300米就部署着一台全自动哨戒炮。哨戒炮的顶端亮着绿色的定位灯,一座座延伸下去就像是一条绿光组成的分割出文明与野蛮的界线。他们的队伍里有两名技术兵,在巡逻的同时也担负检查这些自动化武器站的工作状态。从这里向前,是被密集布撒了各式地雷的,长达25公里的死亡之纵深。
单个指挥级下辖的军队,光是突破这雷区冲到哨戒炮射程范围中,就几乎要折损总兵力的三分之一。而一旦某个方向的雷区被触动,该段防线的所有自动化防御系统立即会被全面激活,而防御部队也将得到警告,有足够的时间转入战斗部署状态。这里布置着第21集团军下属的12装甲师和21机步师合计近3万人,坦克与装甲车辆共计2000余辆。而在数十公里外的地下层,还安置着要塞化的远程炮群。作为重点防御地段,五寨县长期驻15师下属的45飞行团共48架高10,神池县长期驻一个装备高9改的战区支援大队共36机。这已经是非常密集的低空作战力量,足以对单个孵化场级群落的进攻构成绝对空中优势。
这里就像是固若金汤的齐格飞防线一般,同时抵御两个孵化场级群落的进攻也丝毫不在话下。
“大过年的,这种鬼天气。”
班长擦了一下在风镜表面融化的雪花,暴露在外的嘴里咂巴咂巴两下,呸地吐了出来。
“咋了班长?”跟在后面的士兵做完了炮塔的检查,合上记录本走了过来。和班长不同,他的头盔下规规矩矩地带着防寒头套,避免了嘴里被吹进异物。
“是沙子。”班长停下脚步,向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无边的漆黑夜色,人类文明光芒照耀之外的地方。远远看去,黑暗中就像存在着无数魔兽的巢穴,栖息着择人而噬的凶物。
风势变得越来越大,沙尘开始影响肉眼的能见度。夜视仪的可视范围急剧降低,很快他们就连身边的同僚都看不太清楚了。
“看来是沙尘暴了。”班长接通了和连队的通讯,报告了出现极端天气的情况,询问是否能中止巡逻。
过了一会,他们收到了连队断断续续的回复。重复数次后,他们大概听明白是说沙尘暴持续时间较短,让他们就地待命。
山猫突击车是全开放的结构,没法起到遮蔽作用。于是班长戴好了自己的防寒头套,指挥战士们熄火下车到就近炮塔的维护壕内躲藏。这是用于日常检查炮塔基座系统和供电线路而挖出的围绕炮塔一圈的一条深约1.5米的浅沟,当人蹲下时刚好能提供完整的防护。
五个人挤在沟里,默默地等待着沙暴过去。
“这可真是令人难忘的年三十啊。”有个士兵说了一句。
“不知道回去还赶不赶得上看春晚。”
“希望今年别又是找一帮看着就让人倒胃口的小白脸上去,再这样都看不下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置身于沙尘暴中,会让人产生迷失的错觉。而在这种错觉中,和同伴说说话能很大程度上降低孤独感之类的负面影响。他们是这附近唯一的一支人类小队,离他们最近的有人驻守防线还在二十五公里外。
而他们还需要完成三公里的巡逻任务。
正谈着,头顶上忽然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声音只是很短的一瞬,当大家抬头去看的时候,它却像之前一样沉默地矗立着,只有顶上的绿灯在按照持续的频率一闪一闪。
“炮塔刚才是不是动了?”班长疑惑道。
大家纷纷表示不清楚。负责维护的技术兵站了起来,绕到炮塔背后去,用平板电脑连接上它的系统。
“确实动了,仰角上移了1.5度。刚才一瞬间,警戒等级从3提高到了2。但现在已经降回去了。”技术兵一边查看日志一边道。
炮塔正常状态下并不会动。它的火控系统是光学式的,仅能捕捉2公里内的目标。更远距离的对地预警和火力引导由安装在后方两公里左右的前沿雷达站负责,而指令只有可能来自那里,或者防线总指挥部的远程操纵。
“可能是误测。估计沙尘密度太大干扰了雷达系统,或者是什么大面积的玩意被风吹到天上了,被误判成追猎者啥的。之前就出现过好几次。”技术兵收起了平板电脑,低头顶着风跑回了维护壕。
“班长,我感觉这沙尘暴不像是一会就会停的样子。”一名士兵说道,“我就是偏关的,小时候这种沙暴见得不少了。冬天里这吹起来没两个小时小不了的。”
“靠。这还看个球春晚啊,回去都转钟了。”热衷于春晚的那伙计不爽地啧了一声。
班长没加入讨论,只是抬着头看着上方满天肆虐的风沙。
“班长?看啥呢?”技术兵用手肘捅了捅他。
“……从刚才开始,我就总觉得一直有东西从我们头上飞过去。”班长皱着眉头道。
忽然,他抬起手,“嘘。你们听。”
大家都支起耳朵,在一成不变的呼啸风声中寻找不一样的地方。
过了一会,技术兵忽然变了脸色,转头看向班长。
那是连绵不断的,膜质翼翅沙沙的急速扇动声。虽然在狂风中这些声音并不容易被区分出来,但当音源数量足够多的时候,便不是那么轻微到无法察觉了。
为什么哨戒炮不开火?防空系统都发生了什么?他们惊疑地互相对视。
“必须把这个情况报告上去,要出大事!”
班长满头冷汗一次次按下电台,但不论如何尝试,频道里都只有一片沙沙声传来。
远处隐约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如同跨年时不断燃放的烟花爆竹一般永无止歇。
不是他们的前方,也不是左侧或右侧。
是防线面对的整个方向。
那是地雷阵被触发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而数量……绝对不小。
“想想办法。”他盯着有点手足无措的年轻技术兵,重复道,“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