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地说,不是把我的映射位置‘对应’过去,而是强行覆盖成和他一样的路径。”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的症状比哥严重一些。他还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而我不仅感受不到,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不清晰了。在你们看来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我却像个幽灵一样在黑暗中漂泊了好几天。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发不出声音,除了思考之外什么都做不到……就像是被监禁在一个名为‘自己’的囚牢中一样。”
她轻轻地将手按了惊得坐起来的田蜜肩上,继续说,
“我呼喊你的名字,你没有听到。哥也没有。最后我试着叫队长,他就打破了我身边的壁障,拉住了我的手……就像是神拯救向他许愿的人一样。就是那一刻我隐约看到了他的样子……”
她低着头,过了许久才说,“那绝对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他。我没法描述,但那是更加伟大,或者更加恐怖的东西。”
“再说回我对他的情感吧。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在仔细思考这件事情,而有一些事情一直都难以理解。”
“之前我说过,他不算是我心中完美男人的形象。确实我对他是有一些好感的,但只要有你在,我就一直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越过那条界线。但是从那次连接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对他的情感就像随着我的映射被更改一样刻进了我的思维中,让我难以自拔地去想念他的容貌,他的一举一动,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种转变来得太突然,几乎摧毁了我之前和哥建立起来的所有感情基础。而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试图冷静地去思考这些事情,但是这就像是和我自己的意识作斗争一样,需要耗费比正常思考多太多的精力。”
“最后,我得出了一个设想。可能听起来很荒谬。”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田蜜,接下来的话反复到了嘴边好几次,都停了下来。
“我本来不该和你说这样的话,但是瞒着你们我真的太难受了……请原谅我。”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就像是在恐惧着她即将说出的话。
“我对他的感情,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一种来自血液里的依附感。哥也是一样,即使知道我拒绝他的原因是队长,也丝毫没有半点对他的不满。即使关系再好,这种事也实在匪夷所思。如果……”
田蜜点了点头,补完了田甜没有说出口的话,“如果他是Prototype,一切能得到解释了,对吗?最上位的原种生物,世间一切拥有原种血液之人的……王。”
“那样的他你果然也是见过的,对吧。”虽然是问句,但田甜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田蜜轻轻点了点头,“我见到的更多。”
“是吗。”
说出了一直封闭在自己心中的感觉,田甜如释重负地躺了下去,像田蜜一样把自己用力地伸展开。
“你能想象吗,我甚至想过,如果你有一天在战场上遭遇了意外,我是不是就能取代你的位置?”她不再顾虑了,自嘲地将心中的暗面毫不留情地抖了出来,“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简直是害怕到了极点,我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田蜜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流露一丝心痛。
“我对自己说,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我尽量少说话,不去看你们也不在你们面前表现自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用吧?”田蜜轻声道。
“还是有些用的,至少我现在可以顶着内心的罪恶感把这些话统统说给你听。”
“我想让你不这么难过……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田蜜再次将她紧紧地拥抱。
她感到自己的肩上有些湿润的水痕,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就好。”
“或许他会有办法?”田蜜试探着问,“他既然能覆写你的映射信息,也许也能做到更多?”
田甜摇了摇头,“这绝对不行。让他介入就必须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这不就意味着我真的插入你们之间来了吗?”
“我不在意。”田蜜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在意。”田甜坚定地拒绝了,“我不能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却发现对他的喜欢本身是虚假的。”
“即使我要去喜欢他,也必须是因为和你一样,从内心深处去了解他,接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和他在一起……如果连这都搞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不能称之为‘爱’的。”
田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她了解自己的姐姐,知道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她骨子里还是有一股骄傲在,被强加的东西,即使再好也不会要。
时间将夜色慢慢地变得深了,田蜜紧紧地靠在她身边睡着,就像小时一样。田甜在黑暗中睁开眼,翻出手机找到了一条消息,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了一遍,然后删掉。
发件人的那一栏,写着“王跃进”。
她看着田蜜的睡颜,轻轻地叹息。
“你和我不一样,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吧?”
“毕竟,现在你和他……可能是同一种存在了。”
第二天巴特尔带着他们去渤海湾逛了一圈。那里停泊着原属于北方联盟的轻型航母基辅号,退役下来之后被共和国的一个娱乐集团买了下来改装成主题乐园。
和共和国几乎是野蛮生长的海军不同,北方联盟的海军随着欧洲领土的沦陷,重要军港一个个丢失。曾经的四大舰队中,波罗的海舰队和黑海舰队合并为大西洋地中海红旗舰队,停泊在非洲租界区的新列宁格勒港原利比亚的黎波里。而北方舰队和太平洋舰队则合并为远东红旗舰队,停泊在联盟历史悠久的不冻港符拉迪沃斯托克。随着联盟重要经济区一个个丢失,联盟本就负担巨大的经济更加捉襟见肘,以至于整个海军舰队在改编完成后退役了包括航母在内近40%的舰只,将维持它们运行的资源匀给前线急需的装备。
而这些退役的战舰也没有闲着,它们立刻成为国际军火市场上的交易商品,重新刷上舷号和舰名后进入各国海军服役,换来联盟紧缺的各种资源。当时以印度为首的南亚联盟勒紧裤腰带一掷万金买走了包括一艘库兹涅佐夫上将级与一艘基洛夫级核动力巡洋舰在内的水面舰艇,共和国则以经济和装备援助的方式换走了一艘技术含量更高的阿库拉级潜艇。
而同样被退役出售的基辅号则因为尴尬的设计比较不受人待见。它太过于依赖舰队体系,过短的飞行甲板让它没法适用现在主流国家的舰载机,而一半飞行甲板一半武器系统的设计又没法让它装载太多飞机。于是这艘船就一直停泊在远东的苏维埃港十几年,直到满身锈迹依然无人问津,最后落得低价出售变成游乐场的结局。
但随着印度、缅甸等国丧失本土之后,南亚联盟也面临了和它们的老东家一样的困境——养不起这些大家伙。虽然它们仍然游弋在孟加拉湾上,时不时地执行战斗任务,但大部分战舰的舰况都因为缺乏保养而严重劣化。
“到底是哪个更好一些呢。作为一艘战舰趴窝在海上最终被抛弃?还是刷上光彩照人的油漆永远不再出港?”
田蜜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