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指挥中心，数十排阶梯状的操作台呈一个扇形分布开，此起彼伏的通话声让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扇形的终端是一个距离地面近十米高的平台，那里是一个占地数十平米的指挥中枢。来自下方上千个操作与通讯人员的信息通过层层汇总与分析筛选，以最精炼有效的方式呈现在决策者的面前。

在这个昏暗封闭的空间中，有六套一看上去就高度先进的全息式指挥系统。各种立体投影随着操作者的目光和手势不断地变化，显示出一切他们能够实时得到或者需要分发下去分析的信息。

白翎就在其中一个系统中央端坐着。和她同样的五个位置坐着的军官都是少将军衔，制服的颜色代表着共和国的海陆空三大军种和战略武器部队。作为一个中校军官，她的位置也许可以在下面，但绝对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但是她熟练与从容的操作又令人不由得有种“这里本来就是她该待的位置”的奇怪差异感。

“摧毁猛犸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任务各机已经升空。”她没有戴任何耳机之类的通讯工具，就这样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特殊的环境采音系统可以将她的声音隔绝在指挥系统范围内，只有在这套联合指挥系统中的人才能听到。

“行唐方向上17集团军的无人装备损失已经达到67%，人员损失也达到了13%。33集团军下属的7机械化师还在维持17集团军的脱离路线，但是他们之前就受到不小的损失，很多打散的编制还在重组中，不可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了。”白翎左侧的陆军少将眉头微皱。

“天宫站十分钟前刚刚离开目标区域，下次进入有效攻击区时间是七点五十三分。授权流程已经完成，系统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击准备，就等攻击坐标了。”战略武器部队的少将道。

“请务必坚持到他们开始任务。”白翎的声音传到了陆军少将那里。

“尽力而为。”陆军少将面色冷峻地回答了一句，不再和她说话，专注地投入到战役指挥中去。

白翎苦笑了一下。对方的态度并没有令她不快，她也知道对方并不是对她一介中校的身份主导这次任务感到不满，而是从根本上不信任这种押注式的战斗。

特别是为了押这一注，还要让数万疲兵连续作战，将他们置身被包围歼灭的危机之中。

其实她提出这个方案时，并没有意料到会牵动整个中部战场的局势。但参谋总部在评估了她的方案之后，将她的计划和北方战线上动用快速反应部队摧毁猛犸的攻击计划列入了同一级别，给予了完全超乎她预料的人力物力支持。

她立即就猜到了为什么，也猜到了她家那位是在利用这个机会。但她对这个巨大的机会只感觉到超越她所指挥过的任何一次战斗的重压。

这是她作为真正的指挥者参与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战争大局中来，她也很明白对于自己来说，这是天堂或地狱的分歧点。

“你们可别掉链子啊。”

她微微地扣紧了手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洛天羽在屏幕上远远地注视着水库的状况。天色刚刚放亮，被雾层所覆盖的天空无论有没有阳光，永远都是灰蒙蒙的阴沉。此刻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绕到了距岗南镇西北方向12公里处的山间，这样可以绕过大型长棘防空阵列的攻击范围。岗南镇周边并没有什么异动，追猎者们仍然在轮班警戒，一批收敛翅翼蜷缩起来休眠，另一批则维持着滞空状态环绕巡视着。从背后看去，两个大型防空阵列的发射气囊是半充满的，意味着它们也没有在休眠，可以随时恢复迎击状态。

水库的表面依然平静无波，碧绿幽深的水色看不出来下面是否隐藏了什么东西。为了防止暴露，小队各机都已经关闭了无线电，转入短距离的激光通讯模式。他们的机体都紧紧趴伏在山脊背面，仅有田甜机的侦查摄影机微微露头。他们的机体上部都覆盖了特种材质的伪装盖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偏转光线来达到隐蔽的效果。但按照白翎的说法，这种技术才刚刚起步，也只能在几十米上骗一骗普通人的眼睛。遇到警醒点的或者有侦查经验的人，也会被发现，所以不能过于依靠它。

好在有陆特的人员帮他们事先引走了对方的巡逻队，他们可以在这里安全地呆上两个小时。洛天羽看了眼时间，已经是7点46分，环境光已经达到了田蜜能够发挥全部射击水准需要的明亮程度。虽然射手本人强烈表示“即便是没有光的环境那么大的东西闭着眼都能打中”，但是出于二次保险的考虑，白翎还是要求他们在充足的视野条件中执行观测或是攻击。

“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猛犸的死活对战局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我们承受不起哪怕一点因为自身原因失败的风险。”

她用少见的严厉口吻如是强调了两次。

大家都从她的态度里读出了她承受的压力，也就不再有异议了。

时间走向了7点35分。

洛天羽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3312基地，火箭弹升空。”田甜报告道。

就像是听到了她说的话一般，镇子里所有的原种生物在同一时间全部活动了起来。长棘兽们盘旋在地，抬起头面朝空中。追猎者们起飞后分散开来，一部分带着地面部队向火箭弹来袭的方向飞去，另一部分则守在原地。

大型防空阵列后方的气囊鼓鼓地涨了起来，蜂窝状的棘刺腔遥遥瞄准了基地的方向。

“第二轮发射了。”田甜再次报告。

一个50*50的火箭矩阵的攻击并不仅仅只发射一次。和陆军装备的昂贵的03火箭炮不同，这些用于阵地防御，十分廉价的短程火箭弹只具备很少的定位打击能力，仅能在最终下落的阶段通过传感器选择敌人的位置并微调弹道保证自己落在敌人附近。而且它们的杀伤力也有限，最多能在直接命中的情况下杀死长棘兽级别的敌人，遇到披着皮膜的盾卫龙就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但精确打击和高度杀伤从来就不是它的设计理念，压倒性的突防数量才是。

这个矩阵在完全充填的情况下，还有三组弹药被预备在装填机中，在上方的火箭弹以5排同时发射，每发相距0.3秒为间隔密集发射的时候，备弹会像机炮炮弹一般连续装填进刚刚发射结束的空管中，并在3秒后再次发射。在160秒的发射时间里，一万发火箭弹会像下暴雨一般落在目标区域里，而这个区域根据火控电脑的设定，最小可以集中到一平方公里。这种密度的轰炸是超出原种生物对空防御能力上限的，再密集的对空火力也总会漏掉一部分。

而现在按照洛天羽的要求，火箭弹射击的范围覆盖了岗南村到水库对岸方圆三公里的水面区域。大型长棘防空阵列的气囊猛地收缩，一阵若有若无的黑色影子破空飞去。没两秒钟，空中便出现了一大片爆炸的火焰光。它接着调整方向，频率极快地发射出小片小片的棘刺，每次发射都能在空中打出一大片爆炸。

“这个防御模式不是靠它自己的观测器官能做到的，有指挥级在附近？”洛天羽本来预计它会一次性打出所有的棘刺，见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没有发现指挥级。”田甜再次用光学观测确认了一下周边，否定道。

数秒后，突破了防空网的火箭弹拖拽着灰色的烟尾从天而降，穿进湖水中炸出一片片的水浪，声势很是浩大。

但洛天羽脸色变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