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羽顺利地进入了医疗技术应用中心。本来他有些担忧藏在花里的血液瓶是否会被某些他不知晓的安全系统查知，但似乎并不存在这种东西。那么最大的问题便是进门安检扫描了。他从离开基地时时便考虑着这件事情，并且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虽然算不上万全之法，且有点赌运气，但现在时间已经很有限，他没有更多的准备空间。

只能看自己的临场发挥了。

在安检处，两名穿着防护服的技术员见他走过来，便起身迎了过来。

“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其中一名女人问道。

“给我这位朋友送最后一程。”洛天羽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说道，心里向躺在床上的女孩不断地低头谢罪。

“最后一程”女工作人员吃了一惊，“可是她还活着吧”

“这么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身边的男工作人员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姑娘十八都还没到，也就比我女儿大一点。命苦啊。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有戏。洛天羽心里微微一喜。他们对蕾娜塔是有好感的，自己的计划便有机可乘。

“没多久了，军方那边已经提议对她执行安乐死，她只有两天可活了。”洛天羽低头叹气，嘴里不断瞎编着激发人同情心的话，“我们之前见过一面，她当时好像就对自己有些预感，说什么要是有一天希望自己身边有些花能陪着。”

“作孽啊。”女工作人员伤感地叹了口气，“我给这孩子换衣服的时候，就看到身上全都是伤疤，一看就是吃过苦的。也不知道谁这么心狠。”

“她是脱北者，来自隔离城的脱北者，听说是人体实验的幸存者。”洛天羽见机抛出了这个效果最强的炸弹，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两个人的反应。

“天啊”

他满意地看到两个人都露出了震惊不能自已的神情，顿时感觉时机到了，将手里的花小心地托着交给女工作人员，说道，“麻烦您小心一些，不要碰坏了。毕竟这是她最后的”

他适时地停止了接下来的话，主动站进安检门按流程扫了一遍全身。这束花并不小，甚至尺寸有点像个花篮。女工作人员还沉浸在刚才听到的消息的震撼中，下意识地准备将花束放进安检机。但是这束巨大的花枝叶与花蕾都散得很开，比机器的入口更大，强行通过必然会把整齐排列的花束刮乱。

“算了算了，弄坏了就不好了。”女工作人员将花束拿了过来，递给已经做完安检扫描的洛天羽。这便是他最开始购买这束大得过分的花的考虑，在足够铺垫感情的前提下，作为一个让对方自动放弃检查的理由。如果对方坚持要过机器，他也可以借口不想损坏拿回去重新插一遍，拿走里面的输液瓶。

但幸运还是在这时眷顾了他。

“谢谢您，也替她感谢您。”洛天羽一边在心底对这两位工作人员的善良与同情心道歉，一边继续演出悲痛状，接过鲜花捧在手中，向收容区走去。

再次地，事情按照他所计划的发展了。收容区并没有其他人在，而她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是身躯上的红色晶体线路蔓延到了更多的位置。

洛天羽上次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记住了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也选定了一个他可以遮住摄像头来更换输液瓶的机器。他在门前再次确认了房间的陈设没有变化，深深呼吸了一次，开门走了进去。

女孩的床前有一张椅子，应该是李卫东曾经进来过。洛天羽将它拿到了自己选定的位置，将花束放置在摄像头与电子输液泵之间，面对着女孩坐下。密集的花束遮挡住了不小的位置，这方便他的手躲在后面进行输液瓶的更换。

换上装有他的血液的输液瓶的瞬间，他听到背后的门响了一声，向外面移开了。

这一吓是真的不轻，顿时他整个人全身僵硬，汗毛都竖了起来。但这个时候他应对危机的心理素质发挥了作用，强行让自己冷静思考。x

不管是谁，这个时候自己都绝对不能露怯。否则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彻底完蛋。

他的身体没动，微微地向后侧了一下头。

站在那里的是那个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以及一名戴着装备开发总部臂章的上校。因为这里属于2级污染区，所以他们都戴着透明头罩式的呼吸器。

开门的瞬间，李卫东还没有注意到她的床前坐着一个人，仍然用恳求的语气对那名上校说道，“我已经有些头绪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现在事情已经上报到部长那里，是他做的决定。”上校的态度不温不火，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拒绝的话。

“好像你有客人，那我就过一会再来检查数据吧。”上校看到了坐在床前的洛天羽，便停住了脚步，对这位几乎人尽皆知的空军之星友好地笑了笑，没有再看李卫东一眼，转身走了出去。x

李卫东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刚想开口问，便看到他的脚边摆着的那一大束鲜花。

“多少我也有些责任，就想着过来看看。”洛天羽说着便站起身来，自然地转了个角度，挡住了那台输液泵。

“我替她谢谢你。”李卫东走了过来，看着洛天羽说道，“但责任并不在你。”

他的视线移到了女孩身上，颓然道，“所有的责任都在我身上。如果我没有开发了这套系统，她现在还在学校里上着课，而不是躺在这里。”

洛天羽默默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想必是在过去的48小时内都处于不眠不休的状态，双眼通红，头发乱如杂草。他的双手在不自觉地颤动着，显然身体的弦已经处于一个将要崩断的边界上。他在女孩的床边半跪下来，摩挲着她的脸颊。

洛天羽顿时吓了一大跳，输液泵此刻扎在她身上的管子中有一条是鲜红色的，和透明色的其他药液一对比，很容易引起警觉。

“我并不知道她是否喜欢花，便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一些。”洛天羽试图转移他的视线。

果然，李卫东转过身去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满天星，鹅掌草。这些她都还喜欢。”

洛天羽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伸手将搭着的被单挪了挪，遮住输液管的位置。

“这些在花束中都是点缀主花材用的，就像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定位。”

“工具。”洛天羽低声说出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是的，工具。”李卫东从花束上收回了目光，并没有注意到女孩身上的小小变化。

“她固执地将自己认定为一台需要用不断地运行来证明自身价值的工具，哪怕我们无数次地尝试证明给她看，我们不是她想象的那种人。”

“也许在过去她曾经遭遇的苦难里，价值这个概念成为了她心中的一个诅咒。”

“你知道她的事情”

“在和她战斗的时候就有些猜测了，她的执着有点不正常直到上次和王教授一起来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的那些伤疤，大抵上就确认了她应该是从北方逃过来的。”洛天羽解释道。这也是他预先想好的回答预案，而李卫东并没有疑惑。

“作为监护人，我和她相处了十年，都没能改变她对我们的印象，这是我的失职。”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