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面摔出来的两团火球，上校团长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两名飞行员都跳伞逃生了，但从他们坠落前慌乱的声音来看，他们似乎都遭遇了某种机械故障，机体的大部分电路在同一时间出现失灵，导致攻击机失控坠落。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种情况是偶然发生的，恐怕空军基地里也出现了渗透的变异人破坏分子。上校越想越是恐慌，大声吼道，

“把那些该死的变异人统统消灭！”

“我们已经在做了，上校同志。但他们还没有从掩蔽处露头，我们很难发挥火力优势。”副官一边通过通讯频道再次呼叫着其他任何可能的支援，一边抽空回答。

“我说的是刚运来的那些。他们就是敌人的目标，只要他们死光了，敌人自然就会撤退！”

副官惊愕地看着他，“上校同志，这可是登陆部队的补充兵，如果他们死在我们手上，登陆兵员不足的罪名就会扣到我们头上来的！”

“我当然知道参谋总部的那群混蛋会借这个机会推脱登陆作战，然后拿我们当替罪羊！”上校怒道，“但是那至少没让敌人攻进这座营地！你看清楚点，他们有反坦克导弹！还有防空导弹！还有不知道什么能打下攻击机的办法！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让他们现在去死，总比日后多出两千个破坏分子要好得多！”

“是，上校同志。”

虽然上校是在暴怒下发出的这一番咆哮，但道理却说得十分清楚。副官随即拿起通讯拨给了一线部队的指挥官。

“红管13，立刻处决新接收的辅兵。”

“红管13要求确认命令。指挥部？你是在要求我现在消灭自己这一方的人？”

密集的枪声中，无线电中传来了惊讶的声音。

“命令确认，红管13，立刻处决新接收的辅兵。”副官重复道。

“红管13收到。”

通讯断开了。

由于没有接受到命令，还是有几十名持枪的士兵将那两千名同化者围在中间。他们已经射杀了遭遇攻击之时慌张逃跑的十几人，地上横流的鲜血和尸体让其他人意识到，比起还有些远的不明武装，这些士兵们会更快地给他们带来切实的死亡。他们只能压抑自己的恐惧，按照士兵们的指示原地趴下。

少校指挥官死亡的当下，这道命令便被送到了现场军衔最高的上尉阿尔加这里。

“杀死所有人？这怎么可能？他们就算是变异人，现在难道不是我们自己的人吗？”上尉下意识地回应道。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戈尔什科夫号的底舱里，那如同地狱一般的情景。他之前一直告诉自己，这些人在船上经历的一切惨痛的对待，都是到达新世界之前的考验。

他的内心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被紧紧地扭住了，令他一阵窒息。他曾经对这些人展现出一个尚未选择泯灭人性者的善意，并试图让他们能够多一些活着的机会到达目的地。但现在他们到了新世界，迎接他们的依然是自己人的枪弹。结果依然没有改变，就像是有什么冥冥中的存在对他的善意与人性大声嘲笑着，鄙夷着，将它扔在地上再重重踩上一脚。

“阿尔加，这是一个过来人的忠告。如果你不选择憎恨，你的心早晚会崩溃。”

中校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浮现。

他忽然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在基地前方的营房区，北方联盟的士兵们借助基地中修建的永备工事，逐渐地压制住了对面的火力。考虑到对方的标枪导弹，装甲车辆都呆在它们的车库里躲了起来。最开始被对方当做掩体的建筑物大部分都被那两架攻击机夷为平地，而自己这一方除了最开始有些乱了阵脚出现了一些伤亡之外，其实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损失。

一个火力点正向对面的居民楼倾泻着弹雨。机枪射手一边扣着扳机打出长点射压制住对面窗口隐现的249机枪，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地诅咒着。

“你们这些该死的，肮脏的变异生物。”

“统统滚回去你们那恶心的外星球，否则我就在这里让你们烂在伟大联盟的土地上。”

机枪的枪机空响了一声停了下来，弹箱已经打完了。

他怒骂了一句，一脚踢在身边正在换弹的同化者副射手肩上，“动作快，你这变异生物！刚才我说的也有你的份！”

如果是平常，对方肯定会沉默不语地挨下这一脚，用最快的动作换好弹箱。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副射手猛地抬起头逼视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燃烧的愤怒火焰。

“你这”机枪手刚想一习惯性地巴掌挥到这个实际年龄只有不到16岁的小崽子脸上，但他的动作一下凝固住了。

他从军装的下面掏出了一把手枪，指向了自己的脑袋。

看到手枪的一瞬间，机枪手的脑袋空白了一下。

这不正常。在不需要他们发起自杀式冲锋的时候，他们是不可能拥有武器的。他再仔细看了看，认出那是一把合众国制式的1911，并不是北方联盟普遍装备的sh18。虽然那明显是一把老枪，哑光的烤漆很多地方都磨出了金属的光泽，但肯定还能正常使用。

要出大事了。

这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

枪声响起，一具头颅穿孔的尸体像破布袋子一般栽倒在地。

就像是与这声枪响应和一般，基地防线的后方开始响起了枪声。起初是零星的，然后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激烈。

“你们这些魔鬼，”

同化者少年向机枪手的尸体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走到机枪前，调整好机枪的射界。准星中，是依托着各种掩体，将后背朝向他们，正专注对付眼前敌人的北方联盟士兵们。

“全部，下地狱去吧！！”

随着他的怒吼声，轰鸣起来。

同样的事情并不仅仅发生在这里。机枪火力点，制高点上的狙击手，在几乎同一时间被身边的辅兵们掏枪击倒，或是被后方接近的人勒住，用锋利的匕首刺穿心脏。

而下一刻，这些致命的武器便将死亡播洒向那些曾经虐待侮辱他们的人。

两下夹击之下，基地外围的守军顿时阵脚大乱，死伤惨重。

“让第一连把他们的车辆都开出来！通知基地内部还抵抗的部队，守住武器库！决不能让这些外星杂碎得逞！”上校额上青筋狂绽，怒吼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颤抖。

他已经明白了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场里应外合的叛乱。

第一连是装备90坦克的装甲连。他们的车辆安装有窗帘1系统，开启时是有几率能与标枪导弹对抗的。只要守住了武器库，反叛者无法得到更多反坦克武器，他依然还有扭转局面的希望。

“联系不上第一连！弹药库也联系不上！”副官对着通讯喊了一会，满头大汗地转过头来。

上校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那些污染者，变异人。他们当做苦力、炮灰、奴隶的存在。他们是武器库里节省设备运行成本的搬运工，是为武器射手与装甲车辆背负与运送弹药的副手，是车辆维修技师们呼来喝去的，专门执行危险操作的工人。

而现在他们都成为了刺入这个基地心脏的尖刀。

门外响起了短促而激烈的枪声，随后门口看守的士兵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上校盯着那扇虚掩的，穿透了数个弹孔的门，掏出自己的配枪瞄准了门口。

“这些不知感恩的，伟大联盟的叛徒。”他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般，一边穿着粗气，口中不停地念着，“伟大的联盟军人绝不在敌人面前退缩，绝不向任何敌人投降。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们一起拖”

话音未落，门突然向里被推开了。没等上校开枪，只见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从门的角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被投了进来，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当的一响，向他们滚了过来。

那玩意房里的两个人都再熟悉不过了，5型进攻手雷，肯定是从阵亡的人类士兵尸体上搜刮到的。

“我诅咒你们！！”一声咆哮从房间里传了出来，随后便是一声短促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