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流眼中,最要紧的人是冯镗。
虽然他经常因为过于外露的善意,而惹一些看似很蠢又没有必要的麻烦。但冯镗与旁人明显是不同的,他虽然很善良,但并不愿意看着冯镗因为其他一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冯镗听着他的话,苦笑。
的确,他采取的手段是比较极端,但他早就说过了‘人生除死无大事’。不管是什么手段,在他看来,都只是可供选择的途径而已。达到目的就是好手段,这个方法直接有效,冯镗不仅觉得这次达到的效果不错,而且,今后并不能保证不再发生。
更何况,他可不是为了什么不相干的人!而是切切实实的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在意的人。
冉清流有多了解冯镗?
冯镗有多了解他,他就有多了解冯镗!
一看他的脸色神态,就知道这话他没往心里头去,冉清流顿时就不高兴了,他说:“小师叔,您总说我过于善良。为了帮人家,不惜把自己折进去。可是,您这次不也是为了帮薛超,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听了这话,冯镗顿时察觉到二人之间的问题到底在哪里了。
他反问说:“谁说我是为了帮薛超?”
冉清流愣了一下,“难道不是吗?”
冯镗摊手,“当然不是!你这脑袋里头整天都装着些什么?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忧国忧民?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帮薛超?”
是了,冯镗做什么都必须有理由,没有在他看来合理的理由的事情,他是不肯做的。当然,极少数情况下,耐不过冉清流的恳求,可能会出现那么零星的意外。但这次,显然不是例外。
冉清流想也不想,便说:“我当然知道!您是为了招揽薛敏嘛!”
冯镗摇头,“在搞掉韩绩之前,我的确是想费心思招揽薛敏的。但是,薛敏的做法让我很不满意,他不是个能挑得起来大梁的人!所以我搞掉韩绩,让梁运兴、薛敏、杜冬林三个人,三足鼎立,互相制约之下,诏狱里头的权力已经达到了平衡。也就是说,我现在不需要像之前那样,为了招揽他而帮他哥哥了。”
冉清流这下就不能明白了,“那您是为什么来浙江?又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接近那个府尊大人?”
冯镗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你不应该不懂!因为,自始至终,我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毛骧那个人,我早说过,惹上就是个麻烦!我现在已经是深陷泥沼,不帮他?那他就不能容我再好好活下去。我不怕他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却不能真的给他拿我的软肋威胁我的机会!所以,我只能帮他。”
说到这里,冯镗轻轻叹了口气,“可你也该知道,毛骧那个位置上的人,只要是个想做出点儿事情来的,就几乎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陛下容不得毛骧不作为,也容不得毛骧太有作为,这个度,根本就没有办法把握!再加上陛下的薄凉性格,我能断定,毛骧最终绝对不得好死!我不想陪他一起死,就得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有足够的力量,可以脱离毛骧,自成一体。我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为这个做准备。清流,这事关到你我二人的身家性命,不是小事,更不是多管闲事。懂吗?”
冉清流不得不承认,冯镗说得有道理。但有道理归有道理,他不愿意理解却是另外的一回事儿了。
对于他而言,冯镗总是这么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他是没办法接受的。本就是个生性善良的人,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吃苦。更何况,被殃及的那个是起码迄今为止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人。
冉清流固执地说:“上次诏狱的时候,您就把自己弄病过一次了。这次,又把自己弄得伤成这样!我不管!反正,您不能再用这种方式做事!我知道我管不了您,您一向笃定,自己有自己的主意,我劝不动您。可……您要是再这样,我就……我就真的写信给师祖告状了!”
冯镗被他这一句话给说愣了,看了他半天,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威胁我不能有点儿诚意吗?”冯镗说,“你哪怕说你写信给毛骧,我都敬你是条汉子,你竟然写信给老头儿?天高皇帝远,他管得着我吗?再者说了,要不是他,非得让我待在京城,我至于被逼到这一步吗?回咱嘉定去,莫说多逍遥,总归比京城强百倍了!我有刀口舔血的一天,还不是被他给逼的吗?”
冉清流瘪瘪嘴,鼓着腮帮子,气成个癞蛤蟆。
冯镗摇摇头,冲他笑笑,“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怕了你了,我的冉大公子!我保证,起码在绍兴府的这段时间里,我肯定秉承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古训,尽量不再以身犯险,可以了吧?”
冉清流眉眼稍霁,却依旧不依不饶、得寸进尺,他说:“那您就答应我,把那‘尽量’两个字去掉行不行?”
冯镗哼了一声,“你小子不要得寸进尺啊!我答应你尽量已经不错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答应好答应,做不到怎么办?我可不能为了这个破例!行了行了,我疼死了,让我睡一会儿。你去外面问问李淮,看他倒是听够了没有?若是听够了,就让他滚远点儿!免得我一个不小心,梦中杀人。”
冉清流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门口。片刻后,起身快步朝外面走,猛地把门拉开,门外却一个人都不见。
冉清流心下奇怪,转回头来,想问问冯镗怎么回事儿。可转头这么一看才发现,冯镗已经睡着了,沉沉的,竟起了鼾声。
他不免更加奇怪,又多看了冯镗两眼,才觉察外面风寒,连忙走出门去,把房门关紧,免得风进了屋子,让冯镗再染了风寒,那可就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