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即将可能会来人,给冯兆先造成麻烦的事情,除了让冯兆先烦了起来之外,也让冯镗警惕了起来。
锦衣卫前脚派人到浙江查案,京城后脚就派了另外的人来。可想而知,来的人绝对不会是锦衣卫派来的。毛骧的手段,还没有低端到让冯镗明确的感觉到自己不被信任。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来到这里的那位京官,应该是皇帝派来查案的文臣。
回到茶楼,冯镗左思右想之下,不能放心,遂把关枭叫到身边问讯。
室内只有冯镗和关枭两个人,冯镗坐在桌边,关枭站在他面前。
冯镗问,“我们到绍兴时间不短了,眼看着就要过年。关枭啊,你说这个年,我能不能过得好啊?”
关枭躬身说:“自是您想过得好便过得好,大不了亮出身份,谁敢找锦衣卫的麻烦?”
冯镗笑笑,摇了摇头,“我倒觉得,有人要给我找麻烦。”
关枭眸中骤然一冷,低声说:“冯爷,您何出此言?是不是有什么风声传来了?不管是谁要找您的麻烦,小人都愿意替您铲了他!”
“嗯,我知你素来忠心,能力也是杜小旗多次与我提及的,我也信得过。只不过……”冯镗沉吟片刻,对他说:“现在的问题在于,敌暗我明,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要找麻烦的人是谁?在哪儿?你说,这可怎么办?”
关枭说:“您别急!依小人之见,不管是什么人要找您的麻烦,他总归要先在绍兴才行。若不然,那是万万找不了您的麻烦的。所以,小人觉得,只要此人进入绍兴,我们就有机会找出他,只是不知,此人有什么特征吗?”
冯镗说:“特征自然是有的!此人不知是仙乡何处,但总归是从京城而来。而且,必然是个当官儿的!身负责任而来,应该是冲着绍兴知府冯兆先贪墨一案去的!就这么些已知的东西,你能找得到吗?”
关枭想了想,回答说:“小人竭力便是!只是,稍有些难处,还请您……”
冯镗对他说:“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
关枭说:“回冯爷的话,小人不是推脱。而是,小人从前,从未到过绍兴府。在此地,小人毫无根基,虽然同是江湖,却与从前小人混迹的地方,不是一池水。想要摸透这水里的东西,总要有些本钱。”
冯镗盯着关枭看了片刻,直把关枭看得低下头去。冯镗这才问,“我听说,你入狱以前,是个三只手?”
冯镗身为司狱,对于关枭大致的罪状当然清楚,关枭对此一点儿都不奇怪,更是半点儿都不肯谦虚,他说:“冯爷有所不知,小人可不止三只手,小人当年绰号‘千手佛’。只要是冯爷您想要的,哪怕是那知府大人的颌下青须,小人也能给您取过来!”
冯镗笑了,“你这么大本事,诏狱还关得住你?”
关枭的解释,却让冯镗有些意外,“回冯爷的话,不是诏狱关得住小人,而是小人需要诏狱!小人做的买卖,可不是溜门撬锁那么简单。旁人偷东西,是为了填饱肚子,小人偷东西,可是一门心思为了发财的!这就不能偷小的,只能偷大的。可就是因为偷的太大了,才被官府盯上。”
说到这里,关枭微微抬了抬眼神,看了看冯镗的神色。见他只是一脸听故事的神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继续对冯镗说:“冯爷,这古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可您不知道,若是人家都一门心思的防贼了,贼也就难做了。天罗地网之下,小人早晚有落网的那一天。落网,小人不怕。大牢,小人坐得多了。说实在的,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个是真的能关得住小人的!可小人不想这么担惊受怕!小人想要个靠山,想要个让官府不敢抓小人的靠山。”
冯镗心下了然,“所以,你才听杜小旗的话?找他当靠山?”
关枭说:“冯爷明鉴,在此之前,小人是认定了杜大人是靠山的。可现在,小人的心思变了!冯爷您比杜大人本事大多了,小人想靠着您!”
冯镗被他的野心逗笑了,“行!我不怕你野心大,驾驭不驾驭得了你是我的事情!不过,你想靠着我,光吹牛皮可不行!这次就给你机会!你既然是个偷儿,那这本钱我可就不出了。你自己去街上找!”
关枭似是早有预料一般,答应说:“是,冯爷!”
冯镗点点头,倒了杯茶给自己,半天不说话。
关枭看着奇怪,就问他,“冯爷,您是不是有话还没说完呐?”
“嗯?”冯镗一抬头,诧异地说,“什么话没说完?说完了啊!我给你的机会,你拿去证明自己。只要你能在府衙之前找到那个京城来的家伙,我就算你真的有可以跟着我的本事。”
关枭问,“小人是说,您就不给小人规定些什么规矩吗?”
冯镗只淡淡笑着不说话。
关枭只得自己说:“之前,杜大人跟小人约法三章,定下了三不偷。第一,不能偷穷苦人的。第二,不能偷老人孩子的。第三,不能在医馆门口偷东西。”
冯镗反问,“那如果我不给你定这三条规矩,你自己会遵守吗?”
关枭想了想,回答说:“会!穷苦人原本就没什么钱,老人、孩子也是一样。医馆门口的人,手里都是救命钱,偷了必遭报应。所以,小人不会这么做。”
“既然你自己知道要遵守,那我定与不定有什么区别呢?”冯镗说,“不过,既然你这么上赶子的要我给你定规矩,那我就一条规矩,你听好。”
关枭连忙肃手听令,“是。”
冯镗说:“不管什么时候,我要的东西,都没有你的命重要!记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干锦衣卫这行,本来就如同刀口舔血。我不限制你的做事方式,你可以冒险,绝大多数时候也必须冒险。但不能明知是死,还真的自己去玩儿命。懂吗?”
关枭对冯镗的吩咐不很明白,但还是先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