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色已晚的缘故,冯镗就没有执意回茶楼去住。
第二天一早,府衙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用得到他了,冯兆先才派衙役驾马车送他回去。
有府尊大人罩着的茶楼自然生意不错,再加上孙卯善于经营,从早到晚,哪个时间段,客人都不算少。
冯镗下了马车,衙役就驾着马车走了。走进大堂,冉清流最先迎了上前。他一晚上没见到冯镗,叽叽咕咕追在冯镗身边说个不停。好不容易安抚住了他,冯镗进了后院,就叫来了李淮。
冯镗问他,“唐迹去哪儿了?”
李淮说:“在他屋里呢!这些日子,冉公子盯他盯得紧,哪儿都不准他去,把他憋坏了!起初还闹腾,后来就老实了。除非上茅房,不然,白天、夜里都不出来,就在屋里躺着。三餐若不是冉公子亲自给他送屋里去,怕是他能把自己给饿死!”
冯镗朝唐迹那屋瞥了一眼,两个锦衣卫在门口守着。冯镗说:“越是安静才越容易出问题,把他给我看好了。那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别出了岔子。”
“是。”李淮连忙答应。
冯镗说:“关枭呢?”
李淮回答说:“在您屋里!”
“嗯。”冯镗浅浅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径自朝着自己的屋中走去。
推开门,关枭立马警觉地站起身来,看到是冯镗,他才松了口气,称呼道:“冯爷!”
冯镗点点头,朝身后的李淮摆摆手。
李淮本就站在屋外,给两人把门关上,自己站在门口把守。
冯镗走进去,问关枭,“人呢?”
关枭连忙指指不起眼的墙角,黑暗到看不太清颜色的背光墙角处,一个大麻袋里头探出个脑袋来。眼见着有人过来,那麻袋发出呜呜的响声。
“闭嘴!”关枭低声斥道,“吵什么吵?你是又想挨踢了你!”
冯镗紧紧皱起了眉头,一巴掌抽在关枭后脑勺上,训斥道:“跟个姑娘家动手动脚,抬手就抽,提脚就踹,你是够有出息的哈!”
关枭缩缩脖子,小心解释说:“冯爷,这丫头太烈!小人昨天都跟她解释得好好的,说是来救她的。她可好,一点儿都不肯配合,折腾跟得什么似的!若不是小人下面的人都是本地人,地头熟,再加上那群衙役也是饭桶,不然的话,昨天咱们非得折在那儿不可!您看看……”
他说着,撸起袖子,靠近肘部的位置,亮出一条不短不浅的血口子,虽然已经结了痂,但一看就知道是新伤。他说:“她趁咱把心思都用在躲那群衙役,没什么额外的精神注意她的时候,抢了刀就要跑。好在小人机警,及时发现,拦住了她,可还是让她开了个口子……”
冯镗懒得多听他的抱怨,这抱怨,说白了,也无非就是邀功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一群大男人,看着个跑都跑不快的姑娘都看不住,还让人家抢了刀,在胳膊上开了道口子,还真是有出息。
冯镗打断他说:“你先出去!我单独跟她聊聊。”
关枭意识到弄巧成拙,当即不敢再多言。利落地放下衣袖,躬身应是,退出了门去。
冯镗走向放麻袋的墙角,直到走到近前,才看得清楚了些。
那姑娘大半个身子都被装在麻袋里,眼睛上蒙着布,嘴巴里塞着布,身上还帮着绳子,麻袋一直套到肩膀以下。
随着冯镗的靠近,那姑娘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呜呜声愈发急切了。
冯镗蹲下来,看着那姑娘,静静地等着。
屋中,除了均匀有力的呼吸声之外,几乎就感觉不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姑娘不知道是渐渐的放松下了心神,还是知道反抗无用,慢慢地停止了挣扎,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是谁。”冯镗说,说完这一句,却又自嘲似的笑了下,“这其实是句废话,我派人请你来,自然知道你是谁。不过,你应该不可能知道我是谁。你从未见过我,也不太可能听宋大人说起过我。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我,不是个坏人!”
蹲的有些累了,冯镗索性席地而坐,对姑娘说:“自我介绍之前,我比较习惯先和人家眼熟一下。跟你打个商量好吧?我现在先给你解了眼罩。然后,如果你可以保证不发出声音,我就也给你取了嘴里的布。如果你可以做到不乱跑,不做一些危险的行为,我就可以给你松绑,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说完这些,冯镗就从地上站起来,凑前几步,将蒙在那姑娘眼睛上的黑布取了下来。
因为没有开窗的缘故,屋内的光线并不亮,姑娘很容易就适应了屋内略显出昏暗的亮度。目光逡巡,打量着陌生的屋子,最终停在冯镗的脸上,眼神中透着怯意。
冯镗略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再过激的动向,就索性把她嘴里的布掏出来,又帮她站起来,解了身上的绳子,从麻袋中走出来。
“这就对了嘛。”冯镗很满意她的配合,回手指了指桌边说:“被绑了很久,怕是很不舒服吧?来,坐下,先喝口水。”
姑娘看似也是真的累了,依言坐下来。等冯镗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她端起茶杯的时候,却下意识地看了冯镗一眼,眼中带着猜测和警惕。
冯镗放下壶,在她对面坐下来,笑笑,“放心喝吧!我没必要害你。你大概并不知道,现在府县两级衙门都在找你。我从府衙的人手上把你救下来不简单,颇费了些工夫。到现在为止,也还冒着很大的风险窝藏你。若就是为了一时之欲,那这代价未免付得也太大了些吧?”
姑娘脸上透出一丝极为明显的羞恼,立马低下头,借着喝水的姿势掩饰住了。
刚刚冯镗进来的时候,她呜呜叫个没完,这会儿失去了束缚,却偏偏不叫了。放下茶杯之后,就坐在那儿定定的看着冯镗,一言不发。
她看着冯镗,冯镗也在看她。比自己稍低一点的个头,双手确实如关枭那日所说的,绝不像是干粗活的丫鬟,而像细腻的有些像是千金小姐了。如果不是脸上被灰土抹花了,这姑娘应该还蛮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