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森寒，长年累月的不见阳光，使得斜眼脸色苍白如纸，默默递过去一瓶玄黄丹，方孝盘膝于地，沉默不语。

雨剑阁初创时因为雨剑老人有愧于司徒家先祖，出于愧疚便将石城的管辖权交给了司徒家，若斜眼所说属实，怕这千百年下来司徒家暗中积蓄的力量已相当可怕，难怪掘墓者会将自己放于此处历练。

自己身后有灵机峰、高家、苏家三方博弈，此间种种保证了自己不会被第一时间灭口，而且自己天资出众，三个多月后又要与高子蓦决出生死，培养后进，保证公平，这是一个很好的由头，哪怕是司徒家也无法拒绝。

若是自己三个多月之后输给了高子蓦，一个一百零二条气脉的天才的陨落足以平息高家与司徒家的怒火。而若是自己胜了，那么既能壮大师徒一脉的威势，又能趁机削减世家大族的实力，甚至还可以缓和宗门内普通弟子与世家弟子之间的矛盾。

毕竟当年高子阳之事影响不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会对宗门不利。

略微一思索方孝便想通了此间种种好处，叹了一口气，方孝有些颓丧。

“怎么？被人当棋子伤害到了你可怜的自尊心？”

炼化了玄黄丹，见方孝坐在那里顾影自怜，联想到方孝被投入矿洞，斜眼便清楚了方孝的处境，嘲弄了一句，不过方孝只是淡淡地回了一眼，并未说话。

“呦，还生气了！”双手背在身后，斜眼如地痞流氓般斜视着方孝，“小子，能被别人当做棋子其实是一种幸运，慢慢修真路，若是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岂不是更加悲惨？”

“你真的很吵。”眼睛微眯，方孝心中有些不满，“你怎么没加入勾镰？”毕竟从之前斜眼乞生的情况来看，对方并不是一个能为了自由而放弃生命之人。

“与你一样，不愿做别人的棋子。”

“呵！”

“我的仙道潜力早已用尽，别人看不上我。”

突然有些惆怅，斜眼呆呆地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从方孝的角度看去，其虽衣衫破烂，形容枯槁，不过倒还算棱角分明，想来年轻时也是容貌俊美之人，再加上对方的境界已经破入了琴心境圆满，若是在外界，怕也是风云人物，现在倒是可惜了。

“把你的本事教给我吧。”

“呵，求人教你本领还摇头，就你这样的态度怪不得混得如此之惨，嗯......拜师嘛......先磕几个响头再说。”

“你承受不起。”见对方调戏自己，方孝也不生气，只是再度摇了摇头。

“哦？”斜眼起身，“背景很大？”说完又躺了回去，“没什么大用。”

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方孝翻了翻白眼。

“晖阳境！”

“什么？”腾地一声坐了起来，斜眼看着方孝的眼睛都快瞪直了，沉默了半响这才缓缓开口：“你们雨剑阁有变故？”

“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多问！”

“我能得到什么？”

“死得好看一些。”

“你之前说带我活下去的。”

“改主意了。”

“.......你不怕因果？”

“不怕！”

“......”

洞中沉默了半晌，斜眼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方孝，在修炼界中越是天资卓越、实力强大的修士越害怕因果，因为每一份因果都可能成为其未来成长道路上的羁绊。方孝年纪轻轻却实力不凡，一看就是漫漫仙道路上的宠儿，这样的人做出自断前路之事，当真是让人意外。

“对了你叫什么？”突然想起了什么，斜眼问了一句。

“高子阳。”

“雨剑阁五大世家弟子？”

“嗯。”方孝点了点头。

“你真够无耻的。”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斜眼满脸不屑。

“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若你是五大世家弟子，以你的天资自然身份惊人，不可能对此地之事一无所知，而且你也不会觊觎我的本领，最后就是你在说高子阳这个名字之时眼中十分平静，平静到根本不像是在说自己名字的态度，这个人应该跟你仇怨不小吧？”

“破绽这么明显吗？”方孝皱了皱眉头，这个名为斜眼的修士当真不简单，这种察言观色的能力简直骇人听闻，这一刻方孝内心更加热切了。

“跟我来。”

招了招手，斜眼朝着矿洞深处走去，方孝也起身跟上，一路上入眼之处遍布尸骸，其上连一丝光泽都没有，显然内里精气已被汲取。

凝视着对方背影，方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大约走了半刻钟，斜眼在一处拐角停了下来，脚步朝地上一踏，两根石箭便从头顶朝着方孝射来，石箭速度极快，然而方孝的反应更快，在石箭刚生成之时一道法力便轰向了头顶，砰的一声巨响，两根石箭便应声而破。

不过这时破碎的石箭却炸起了漫天白雾，兜头朝着方孝洒落，白雾洒落范围极大，方孝避无可避。不过方孝也不惊慌，体内《火云经》蓦然运转，一片金色火焰于周身生成，火焰一转，白雾顷刻间便被烧灼一空。

然而还未等方孝欣喜，脚下蓦然一软，原本站立的地面上突然浮现出成百上千与石壁色泽一致的甲虫，甲虫顺着方孝裤腿便朝上爬去，其速度极快，且毒素不小，每至一处，方孝的身体上便涌现出漆黑的斑点。

眉头皱了皱，方孝眼中寒光一闪，准备摇动血云烟解决掉这些恶心的虫子，不过这时斜眼却大喊一声制止了方孝的行为，右手在石壁上以古怪的旋律敲击了片刻，甲虫如潮水般退却，最后再度化为了一个个凸起的石子。

而这时方孝也用法力摇动了一下血云烟，血云烟藤蔓上血光一动，方孝身上漆黑的斑点便消失不见，冷冷地看着斜眼，方孝等待着其给自己一个交代。

“哈哈哈哈......你果然百毒不侵......你果然百毒不侵！”

斜眼此时的状态有些癫狂，看着方孝嘴里不断念叨，凝神听了许久方孝才听清楚了斜眼所说的内容。皱着眉头轰过去一缕法力，看着昏迷过去的斜眼方孝摇了摇头。

斜眼的情况不容乐观，体内法力枯竭，肉身上道纹破碎，再加上这几十年已耗尽了所有的精气，除非有逆天的宝物，不然其怕是活不长久。

一个时辰后斜眼悠悠转醒，此时斜眼眼中的激动还未完全退却，不过人倒是恢复了理智，看向方孝的目光也和善了许多，再度在石壁上敲击了足足有一刻钟，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缓缓分开一道口子，身子一弯，斜眼率先走了进去。

“好生精巧的机关术！”

跟在身后方孝宛如好奇宝宝般打量着地道，此时已经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虽未见底，不过方孝还是被眼前巧夺天工的一切给震撼到了。

斜眼带着方孝走的地道堪称是人工与自然的完美结合，机关与密道之隐蔽哪怕方孝以神念探索都无法发现，短短的一盏茶时间方孝已经遇到了至少上百个岔口，而且每个岔口的形状都完全相似，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出区别。

不过太过刻意的营造相同便是最大的破绽，常人怕是无法分辨，但是对于拥有幽泉血眼的方孝却是不成问题，心下清楚此地布置有法阵后方孝心定了不少，知道斜眼在故意绕路后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跟在其后方，心中的好奇越加浓厚。

再度走了一会儿，方孝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一个撑着七根巨大石柱的四四方方的洞府映入眼帘，还未等方孝细看，一个阴嗖嗖的声音蓦然从洞府中响起。

“斜眼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