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散尽,已是皓月当空,星辰亦变。
南阳城门已成囊中之物,而在东方,黑暗中的马蹄声已如洪水般袭来,渐渐覆盖了南阳城下的喧嚣,战况明了,南阳之战,已成定局!
但叶凌在一连斩杀数名胡寇后,立于城墙下,望向南阳城东方,月光下,马蹄声裹挟而来的却并不是一支白袍之师,而是泛着寒光的弯刀和暗暗一片的鲜卑铁骑!
“有埋伏!!!”
黑暗中,身处战场最东边的前锋营将士大声疾呼,向叶凌和战场上的所有人报告着,道出了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突发状况。
然而,这一声刚刚淡去,鲜卑铁骑已经杀入了混乱中的人群,弯刀的寒光在人群中闪过,数十名前锋营将士已应声倒在血泊中,铁蹄卷起的烟尘也刹那间将整个战场冲的七零八落。
叶凌看着眼前朝自己杀来的大片肃甄骑兵,一时间竟有些乱了阵脚,不知所措。
因为原本这个时候,应是林字营与自己相呼应,共同夺下南阳城的。
但没想到,达奚流是如此的谨慎,如此的算计周全,竟还会在城门处设下埋伏!
望着月光下一路冲杀而来的数千鲜卑骑兵,似是要将自己拉入绝望的深渊,叶凌握着长剑的手颤抖着,并不是因为恐惧,也并不是因为慌乱,只是觉得悲苦无奈,实在是心力交瘁了……
但见此种情况,前锋营的骑兵仍然向前奋勇冲杀,与肃甄骑兵战成一团,而叶常自己则亲率数十骑兵,向着城门而去,一边厮杀,一边大声呼喊:“拿下城门!守住城门就是胜利!!!”
在战场的这一片喧嚣声中,叶凌躲过数次向自己挥砍而来的刀刃,听到了叶常那响彻整个战场的呼喊,才如梦中惊醒般。
没错,现今最重要的便是守住城门,若是城门拿下,待林字营赶到时,一切都将逆转。
如黑暗中的一道曙光,将叶凌重新拉回战场,他高举长剑,对着自己身旁所有将士大声将那句话再度呼出:“所有人!夺取城门!!!”
话音未落,叶凌便带着所有前锋营将士一齐杀向城门。
在冲向城门的过程中,叶凌等人再度被鲜卑骑兵冲散,最后杀至城门处的不过百余人而已,与叶常一行共计三百余将士拥在城门,与城内涌出的肃甄士兵和城外冲来的骑兵展开激烈的搏杀,拱卫着这刚刚拿下的、仍然大开的南阳城门。
城墙下,昨日攻城留下的五营军将士尸骸,血尚未凝,而刀光剑影却再度映照在这座古老而坚实的城墙上,鲜血在月光下飞洒,染黑了脚下满是杂草的大地。
响彻整个南阳城的厮杀声,伴随着城内越来越多的肃甄士兵涌向城门,此刻城内却也是乱了起来,想必是因为响彻天际的晋军喊杀声,激起了城内晋人百姓的斗志。
一时间,直冲天际的喊杀声响彻整个南阳城内,同样愤怒而又不屈,与城外的刀剑相接声遥相呼应。
城内已有多处着火,想必定是城内的起义百姓,但城门处,鲜卑人的兵力已占绝对优势,虽然叶凌等人堵住城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然而,势单力薄的叶凌等人终究耗不过绝对兵力优势的肃甄士卒。
在一波又一波不计生死的肃甄士兵冲锋下,叶凌等人被迫一步一步向后退步,最后竟完全退出了城门前的涵洞,刚拿下的城门也再度被肃甄士兵夺回。
而城外亦是成群的鲜卑骑兵,他们已被团团围住了。
叶凌领着众将士只能且战且退,无奈的离南阳城门越来越远,陷入死战。
此刻,南阳城的东方,撼动河山的马蹄声终于到来,踏碎败叶,卷起飞尘,向着南阳城直奔而来。
月光下,无数白袍起舞,战马嘶鸣。
为首的将军,一身皓白铠甲,头上战盔仍有未干的血迹,身后随风起舞的白袍也染上了血的红缨,手中的紫泰剑早已出鞘,在月光下泛着亮丽的紫色寒光,显然已经经历过一次血战了。
而紧随其后,手持血刃长枪,伏在马上的邵为,怒瞪着双眼,自丹田深处发出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命令:
“林字营!杀!!!”
瞬时,整个战场被那震动天地的喊杀声掩盖,如同一股白色洪流,更像一道月色剑虹,在紫色寒光的带领下,直刺南阳城,席卷而来。
肃甄部的铁骑曾横扫中原,一度立于不败之地。
但即便是此刻,伫立在南阳城墙上的达奚流,见此白袍之师,也确实惊出一身冷汗。
那股气势,已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直逼自己的心脏,亦如一只俯冲而下的雄鹰,直扑城下的“猎物”!
随风而起的白袍刹那间已将整个战场吞没,叶凌见状,大声疾呼:“援军已到!杀!!!”
话音未落,他便高举长剑,和叶常一同带领身边的百余将士,再度向着已被肃甄部夺回的南阳城门杀去。
但此刻,却有一匹黑色战马从混乱的人群中杀出,带着数十名鲜卑骑兵挡在了城门之前。
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年轻鲜卑将官,一身黑色革甲,手持长槊,五官俊朗,白皮肤,鼻梁奇高,下方的鹰钩亦是十分明显,短密的络腮胡,没戴战盔,深褐色的卷长发随意披散,月光下褐色的眼睛却透射着寒光,直直盯着正杀向城门的叶凌,身材不高,骑在黑马上也并不十分威严,但面对人数优势的前锋营将士却不曾有一丝怯意。
那名将官回过头,冲着城墙上大声用鲜卑语呼喊了几句,达奚流听罢,紧皱着眉,微微迟疑一分,方才大手一挥,下了一道命令,便转过身去,下了城墙,不再回头。
虽然叶凌听不懂鲜卑语,但看着眼前的局势发展,也能大致明白那对话是什么意思。
南阳城门就在眼前,并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闭上,而挡在城门前的这一队肃甄骑兵已经做好了迎敌准备,从他们的眼神中,叶凌可以看出,他们已将生死度外,看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了。
“无易!我拖住他们!你带人冲过去!”叶凌举着长剑,向着南阳城门前的那鲜卑将官冲杀而去,并大声对身后的叶常吩咐道。
“得令!”叶常道一声,便领着身后数十人同叶凌等人分成两股,绕过城门前的鲜卑骑兵,直奔向南阳城门。
叶凌眨眼间已冲至黑马之下,一个侧身,躲过迎面刺来的长槊,瞬时右脚蹬地,鼓足丹田之气,一跃而起,腾空数尺有余,几乎已与马上那人齐高,滞空时一个转身,挥剑,劈向那鲜卑将官的后背。
一声脆响,叶凌却惊讶的发现,在挥剑而下时,那人长长的槊柄已牢牢护住了自己的身后。
故而,这一剑直直劈在了槊柄上,被挡了下来。
叶凌因为惯性,接着向后飞出一段距离后方才落地,由于这一跳的瞬间爆发,叶凌落地后将长剑插入土中,单手撑地,借助剑身才让自己迅速定稳脚跟,然而眼睛却仍盯着还骑在马上的那名将官。
一轮交锋过后,叶凌知晓,对方武力不在自己之下,而且现在还骑在马上,有高度和机动优势,这场对决,自己处于劣势。
所以,在解决掉面前的这个敌军将官之前,自己决不能带兵冲向城门,将自己毫无防备的后方暴露给对手。
回瞥一眼,叶常在杀向南阳城门时,正在慢慢关闭的城门内一时间又涌出数十鲜卑士兵,拥堵在了城门口的涵洞下,挡住了叶常的去路。
但叶凌此刻无暇顾及,他必须拖住眼前这位肃甄将官。
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劣势若是利用得当,也会是优势!
叶凌刚刚立稳脚跟,对方已经勒过马,手持长槊,向着自己杀来。
叶凌这次没有主动进攻的念头,自己纵横沙场已有数十年,以守为攻的恶战也不知经历过多少了,此种状况下,也是如此!
雪亮的剑刃在月光下映照着叶凌极为沉着的双眼,将剑牢牢握在手中,置于身前,面对着汹汹而来的长槊,叶凌摆出了防守姿态。
长槊横着挥过,叶凌以剑刃接住了长槊,而对方的气力也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叶凌抵着长槊一连后退几步,待再度站稳,即刻向后仰身,身子稍稍弯过一些后,伴随着火花闪动,对方的长槊便从剑刃上划过。
对方身处高位,所以叶凌不需要将身子压得很低,便能将长槊上的力全部转移掉,也正因为如此,叶凌在对方的长槊划过剑身后,能即刻起身。
一转身,叶凌挥动长剑,对准了敌方战马的后腿韧带。
黑色战马一声悲拗的嘶鸣,由于原本的速度极快,便顷刻间失去平衡,踉跄数步后,沉沉摔倒在地。
那肃甄将官手握缰绳,一面忙着稳住身下的战马,一面回槊,殊不知,身后的叶凌已然杀向自己。
在战马倒地时,他也跟随着一同栽倒在地,还没有回头,便已经被泛着寒光的剑刃架在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