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八零章 行刺与愧歉(1 / 1)青丰岩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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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玄倒是一直知道林潇云算得上是一名儒将,但他今天才明白,儒将也是将军。

他才喝了三四碗酒,头就有些发晕了,但转眼见林潇云,平平的十余碗酒下肚,依然脸色自若,谈笑风生。

而反倒是另一边的邵为,虽然也喝了十余碗酒,但脸色红的厉害,说话也有些含糊了。

因为是在军营,厅堂内的席位也并没有怎么讲究,上位两方席案是林潇云和伊娄染二人,邵为挨着林潇云而坐,叶玄则临着伊娄染而坐。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很简单,因为叶玄身边坐着的,是伊娄林。

在和伊娄部的长辈们喝过一轮后,叶玄如释重负般的搁下碗,摇了摇发胀的头,深深出了口气。

有一年没有喝酒了,酒量是有所退步,以往在叶家军的时候,几碗酒他还不至于会这样。

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叶玄扭头望去,却见伊娄林端起一碗酒,已经递到了他面前,笑眯眯的道:“这酒,是我敬你的!”

叶玄怔了一怔,神色有些惊讶。

他的确没有反应过来,忘了伊娄林是塞外女子,是不能以中原的礼法习俗来度之的。

“怎么?不喝呀?”

伊娄林不高兴的嘟起了嘴,但手里的酒碗并没有放下。

“不,不是!”

叶玄回过神来,接过伊娄林手里的酒,笑道:“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难道你们中原的女子没有向客人敬酒的习俗吗?”

伊娄林的语气有些忐忑,仿佛是在担心自己做了件会惹人笑话的事一样。

“有!”叶玄肯定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只是没有见过你喝酒,所以有点意外而已!”

看着伊娄林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叶玄自然不忍告诉她,其实在中原,男女宾客都是隔开用膳的。

而那些穿梭于厅堂中,向男宾客敬酒的,其实都是主人家的侍妾和舞姬这一类没有任何地位的女子。

真正的家母及女郎,是不会出现在男宾席宴上的,即便是平日里见面,也要隔着一层垂帘,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更是如此。

再者说,好像今天伊娄林自己才是客人吧!

“算了,这些条条框框的礼仪,以后再慢慢教给她吧!”叶玄心中这样想着,看着伊娄林也端起了一碗酒。

伊娄林将两只酒碗轻轻碰在一起,朱唇微启,小声道:“敬我们伊娄部的英雄!也敬我的英雄!”

这样直接的告白有着浓浓的塞外风味,再加上伊娄林那双正看着自己的火热眸子,叶玄只觉得喝下去的这碗酒似乎格外烈一些,也更让人迷醉。

若不是身边的嘈杂喧嚣提醒着他仍在林字营,他一定无法抵抗住体内的那股灼灼热流,或许早已将伊娄林抱至怀中,热情的深吻下去了。

见叶玄喝完碗里的酒,伊娄林红红的俏脸上笑容更甚。

而她那些作为护卫前来的堂兄弟们,此时也结束了对林潇云和邵为两位将军的敬酒和吹捧,转而将敬酒的矛头转向叶玄。

叶玄毕竟曾在伊娄部待过大半个月,对于这些平辈们,虽然谈不上相熟,但也绝对不会面生,甚至有好几个他都能叫出名字来。

就比如那个正坐在靠近厅门位置,端着酒碗,正望着他和伊娄林二人笑得贱兮兮的魁梧汉子,不是伊娄晔又是谁。

这些塞外汉子敬起酒来,气势实在是吓人,不过好在有伊娄林为他挡住了。

伊娄林用鲜卑话和他的几位堂兄弟们说了几句后,他们果然不再纠缠了,就是看上去有些怏怏无趣的样子。

见到这个场景,一直坐于一旁的虞青,不禁幸灾乐祸的调侃道:“今天是值得庆贺的日子,叶掾可不要拂了诸位伊娄兄弟的酒兴哦!哈哈哈”

叶玄听罢,转头看着独坐一旁安享清静的虞青,突然玩味的笑了起来。

见叶玄笑得狡黠,虞青眼皮一跳,忙警惕的问道:“你要干嘛?”

叶玄不回答他,只是轻咳两声,随后对伊娄林的诸位堂兄弟们道:“这位虞偏尉是我林字营在云山的驻军将官,如今大家重归于好,虞偏尉可是出了不少力的,我等都应该敬他一杯!”

“哎!对对对!应该应该!”

“虞偏尉,请!”

“敬虞偏尉一杯!”

在发音别扭的叫嚷声中,那群塞外汉子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热情,虞青面前的酒碗也是满了又干,干了又满。

这个时候,叶玄才发现,和自己相比,这虞青简直是耿直的不像话。

虽然那些人的敬酒他也婉言辞绝,但奈何不过对方的一再相劝,于是不知不觉的就喝了一碗又一碗。

偷偷扒在远处围墙上,只露出半个头来的虞姝蕊看到这一幕,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而在她的身旁,武二一脸严肃的守着这块地方,不让任何人靠近。

武二看了眼一边偷窥还一边跺脚的虞姝蕊,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堂堂越王的亲兵,武大统领的同胞弟弟,帅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现在搞得像纨绔子弟的狗腿子一样,竟然干起了站岗望风这样的活来,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耻辱,还怎么在亲兵队里混!

“又有个混蛋挡住我了!武二,还要再高点!再高点才能看清楚!”

武二听闻,毫不犹豫的上前托起虞姝蕊垫脚的那块木板,高高举起,轻声问道:“小郡主,这下可以看清了吗?”

“嗯嗯!这样正好,就这样不要动!”

“是!”

武二应一声后,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样,岂不是比狗腿子还狗腿子了?

想到这,武二的脸色又黑了一些,不过手里的力气可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不一会,堂内有人叫唤,一名鬼鬼祟祟的兵卒端着一壶酒进了厅堂。

看到这一幕,虞姝蕊的眼睛完全眯了起来,笑得相当得意。

厅堂内,端着酒菜的兵卒将酒壶放在了叶玄的席案上,随即又将菜慢慢摆上伊娄染的席面。

然而,就在摆放最后一道菜肴时,一直低着头的兵卒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射出两道异常凌厉的凶光,同时手里寒芒一闪,一把匕首径直向着伊娄染胸前刺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意外,也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伊娄染竟然会被林字营的士兵行刺,所以堂内众人没有一人反应过来。

因为叶玄的席位离伊娄染最近,所以当寒芒出现的一刹那,他便条件反射般的探出手去,一把抓住了离伊娄染胸口仅一寸之隔的匕首。

匕首的利刃被叶玄牢牢抓在手中,没能再向前一寸,红红的鲜血也在一瞬间染红了整个刀刃,渗过指缝滴落到伊娄染面前的席面上。

就在两人僵持的这一刻,伊娄林一拍席案,腾空跃起,带动着一袭红衣,匀称的长腿如一股旋风般踢在了那兵卒的身上。

一声闷响,那士兵的身体也侧飞出去,狠狠的撞在了一旁的廊柱上,还没有站起身,便被一旁的另两名林字营将官制服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息之间,待那些醉眼朦胧的人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时,那名行刺的士兵已经被押在地上了。

“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踢飞了那士兵后,伊娄林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叶玄身旁,捧着叶玄那只鲜血淋淋的右手,脸上写满心疼。

“还好,这匕首没有萃毒!”伊娄林看了一眼已将掉落在席面上的匕首,接着道:“得赶快包扎一下!”

叶玄见伊娄林忙前忙后的焦急模样,心中暖流涌动,轻轻抓住她的手道:“不碍事,只是一点皮外伤,别担心!”

叶玄话音刚落,便听到邵为的一声愤怒的咆哮:

“说!何人指使你的!”

那兵士抬头瞥了一眼邵为,又满含恨意的扫视了一圈伊娄部的众人,吐出一口鲜血,道:“呸!胡贼蛮寇,人人得而诛之,何须要人来指使我!”

“不说是吧!不说本将有的是法子让你说!”

邵为正欲动手之际,叶玄扶着伊娄林起身,看着那兵士,开口道:“你开口便是胡贼蛮寇,那我问你,何为贼?何为寇?”

这次和伊娄部建立起来的联系,追根揭底还是因为他,所以碰到这样的意外,叶玄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站出来。

而且,他在那名兵士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恨意,这不像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刺,若有人指使,应当不会有这种恨意在其中的。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当面解决最为妥当,一来也是为了表明林字营的立场,二来也是要安抚伊娄部的众人。

林潇云也对邵为挥了挥手,示意他暂时不要动手。

那兵士看了看叶玄,又看了看扶着叶玄的伊娄林,冷笑道:“哼!何为贼?何为寇?胡虏蛮夷皆是贼!鲜卑、白羯、匈奴,都是寇!”

“错!”叶玄语气平静,却又掷地有声:“无论胡人晋人,祸害同胞才是贼,烧杀劫掠才是寇!胡人中有心念苍生的义士,晋人里也有背弃家国的败类!你行刺义士,枉杀好人,也一样是败类!”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和蛮夷勾搭成奸,你才是我晋人里的败类!我一样会杀了你,替天行道!”那人脸色狰狞的瞪着叶玄,恶狠狠的咬牙道。

叶玄见罢,轻轻吐了口气,到这里他已经确定了,这年轻的兵士行刺伊娄染,的确只是为了报仇而已,不然,也不会因为一番话把他也记恨上。

这样,事情将会简单许多。

“伊娄单于救我大晋千余百姓,并将他们平安护送至江南,未曾求一丝回报,而你口口声声喊着替天行道,又在战场上杀过几个敌人,救过几个百姓?为了一己私仇而行刺于我大晋有恩之人,你不是败类又是什么!”

“你”那兵士瞪着叶玄,似有些无言以对。

“你若真是心中有恨,便去刺杀肃甄部的左右贤王和肃甄元,那样我就真敬你是条汉子,但你这样,只是一个莽夫败类而已!”

不等那兵士再说什么,叶玄一挥手,道:“带下去,严加看守!”

看着被绑出去的刺客,叶玄走到邵为身边时,小声道:“邵将军,还得查!”

邵为听罢,向林潇云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叶玄刚才的那一番话,主要是说给伊娄部的众人听的,虽然他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敢确定,这兵士背后没人指使,但还是得详查一遍才能安心。

毕竟,此事牵扯甚大,若真是有人想刻意破坏,那不管是哪一方势力,对于五营军和伊娄部而言,都将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而且还十分棘手。

出了这样一件事,众人喝酒的心思也早就消散全无了,伊娄林亲手为叶玄包扎好伤口,最后打了个好看的结,有些嗔怪的道:“以后别再这么莽撞了!你受伤了我心很疼的!”

坐在一旁的伊娄染听闻,脸色一沉,重重搁下酒碗,道:“哼!他受伤了你心疼,要是我受伤了你就不心疼了?”

伊娄林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衣服里面不是还穿了一件锁子甲吗?那把匕首伤得了你?”

叶玄听闻,先是一愣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伊娄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伊娄染老脸一红,不再吭声了,装作若无其事的端起酒碗,又抿了一口后,没脸没皮的赞叹道:“嗯!真是好酒啊,你们中原的酒就是烈一些,人都喝醉了!”

然而伊娄染此刻心里想的却是:

开玩笑,老子一族单于,跑到你晋军的地盘来谈判,难道还不应该多留一手吗?真当我这单于之位是买来的啊!

不过,看他们俩这一唱一和的,怎么就越看越顺眼了呢?这就是中原人常说的夫唱妇随?

不对,妇唱夫随?

这厅堂内发生的一切,一直扒在院墙上的虞姝蕊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她脸色苍白,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刺杀场面,虽然那兵士没有得手,但她心中还是惊惧不已,更何况这和她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她原本只是想要那名兵士混进去给叶玄下点药的,怎么会想到那人竟然

“怎么办?武二,怎么办?我好像闯祸了!”

虞姝蕊忐忑不安,焦急的直跺脚。

“小郡主卑职,好像也闯祸了!”

武二仍然托举着那块虞姝蕊垫脚的木板,一动不动,不过他的脸色现在已经不黑了,一点都不黑,简直是苍白如纸。

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俩。

一个是和他有几分相像的中年武官,此时的脸色是一黑到底,而另一个衣着华贵的长者,不是越王殿下又是谁!

“咳!”司马徽轻咳一声,语气平和的问道:“蕊儿,你在这干什么呢?”

“啊?”虞姝蕊听到身后的声音,浑身一僵,十分费力的转过头来,嘿嘿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爹爹您怎么来啦?”

武二将虞姝蕊平稳的放在地上,随后识趣的退后一步,立在一旁,扮起了木雕。

“你在这,干什么呢?”

司马徽又问了一句,语气依旧平和,但虞姝蕊心里已经“咚咚咚”的打起鼓来,小手指绕着衣角,一圈又一圈,低头呢喃道:“我就是好奇,想偷偷看看”

“看好了吗?”

“看好了”

“看好了就跟我回去吧!”司马徽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转身的时候才哼了一句:“多大了,一天到晚净胡闹!”

“喔”

虞姝蕊耷拉着脑袋,乖乖的跟在司马徽身后,老老实实的回主将营帐了。

而那中年将官瞥了一眼还在装木雕的武二一眼,声音低沉的说道:“回去之后,马棚报到,铲半个月的马粪!”

“哥!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武二瞬间变脸,满是委屈的叫道。

“嗯?不服气?”

“服气,服气!谁让我打不过你呢!”

“嗯?”中年将官微微眯起了眼。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谁让你是我哥呢!”武二咽了一口口水,解释道。

“知道就好!赶紧滚吧!”

“”

院墙外,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而院墙内,叶玄同样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踏步而来。

“爹,您怎么来了?”叶玄一脸愕然,但心中却还是由衷的高兴。

叶凌只是笑了笑,冲着毫不意外的林潇云点了点头,径直上前检查了一番叶玄的伤势,在确定无碍后,才开口道:“有些事不放心,要亲自过来一趟。”

随即他的目光移至伊娄林身上,问叶玄道:“这位姑娘是?”

因为叶凌来得突然,叶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他的手仍然轻轻握着伊娄林的手,而这些亲昵的举动自然被叶凌看在眼里。

“爹,这就是我曾给您提到过的伊娄林!还有,这位是伊娄染大哥!”

一年前,叶玄从江北死里逃生回到荆州,这一路上的事情,叶凌都听叶玄说过,因此,对于这两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原来是恩公!”叶凌说着便抱拳行礼,道:“多谢恩公救小儿性命,诸多事杂,一直未曾当面致谢,还望恩公勿怪叶某礼薄!”

“不敢不敢!叶公太客气了!令公子也是当世人杰,一切都是造化!”

两人客套几句,叶凌最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伊娄林,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对于叶凌的这个举动,伊娄染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叶玄这小子没说错,洛阳叶公,果然不是眼界狭隘之人!”这样想着,伊娄染心中忍不住对这位传说中的叶家军主将又高看了几分。

倒是伊娄林对叶凌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忐忑,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握在叶玄手中,于是慌忙抽出来,嗔怪的看了一眼叶玄,小声道:“你怎么没说你爹会过来啊!这下该怎么办?”

伊娄林曾经听说过,中原的女子见未来的公姥时,是有很多礼仪的,而这些她根本就不懂,现在就这么突然撞见了,万一还没过门,就留下一个不知礼教的坏印象,那可就不妙了。

叶玄看出伊娄林有些不安,而此刻叶凌又在和伊娄染相互寒暄,没有注意这边,于是笑着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不过放心吧,我爹对你这个未来新妇很满意呢!”

“瞎说什么呢!”伊娄林忍不住白了叶玄一眼,片刻后又轻咬牙唇,小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叶玄一脸笃定。

“嘻嘻!”伊娄林的心中顿时轻快了。

安抚完伊娄林,叶玄才上前,问起了正事:“爹,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嗯!”叶凌点了点头,答道:“是有点事,等会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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