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跟着叶凌入城后,心中便一直有疑问。
这次叶凌突然到林字营,显然是为了他的事而来,但却又不是为了伊娄部的那件事,因为叶凌不可能事先知道伊娄染来访曲邑的消息。
那究竟是何事呢?何事还要劳烦他抛下前锋营的防务,亲自过来一趟?
叶玄越想越不解,但跟着叶凌的脚步,却已经来到了小城中一个不大的木屋前。
这木屋外有一个大大的烘炉,两个精壮的汉子只穿着裋褐,拉动着两个排橐,使炉中的柴火烧得格外旺盛,在这寒冬的季节里,也令人感到十分暖和。
屋外整齐的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木箱,箱内是形形色色的兵器,箭矢、阔刀、短剑、长矛,有未完工的,也有已经成型开锋了的,还有一些似乎是不合格的,被胡乱扔在一边。
木屋内一声声的吆喝,和那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让叶玄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
看到两人靠近,先前就有一人进去通告了。
不多时,一个身形敦实的青年人迎了出来,小眼睛,塌鼻子,看上去十分憨厚的模样,但眸子里的光芒却又异常的清明,没有半点呆滞。
“叶公交代的事,在下已经完成了,其实此事不必劳烦叶公亲自过来的!”
“有劳瑰先生了!有些不放心,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叶凌点了点头,语气谦和。
青年人笑了笑,目光转向叶玄身上,打量一番后,道:“这位是叶少郎君吧!”
叶凌点头,对叶玄道:“景之,这位是林字营的铸剑师瑰先生!我已经托他给你锻造了一把佩剑!”
叶玄闻言一喜,拱手道:“瑰先生好!有劳瑰先生了!”
瑰南允也不客套,扬声对身后喊道:“王老五!去我营帐将那把剑取过来!”
里面一人应了一声后,便快跑着离开了小木屋,过了不多时,那人便提着一把近四尺的长剑回来了。
从大大咧咧的王老五手里接过剑,瑰南允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咧咧的道:“小心点,把这把剑摔出个什么来,我拿你炼剑!”
“呵呵,知道!知道,下次不这样了!”王老五揉了揉被踢的屁股,嬉皮笑脸的进去了。
瑰南允看他那样子,摇了摇头,将那把剑呈递给叶凌,道:“一切都是按照叶公的意思来的,让少郎君试试吧,使得顺手就好!”
叶凌看了看,将剑递到叶玄手中,道:“试试看吧!若是不顺手,再铸一把!”
叶玄接过长剑,拿在手中,却是意外的轻盈,剑鞘和剑柄应当是普通的红豆杉所制,暗暗的棕色,看起来十分简约,摸起来也挺柔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抽出长剑,一声清啸传来,剑身如镜,清晰的映照着叶玄惊诧的双瞳,寒光刹时盖过周边的火光和日光,令周遭众人心头皆是一震。
叶玄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长剑,好一阵后,才立稳根基,挥动起来。
这把剑的剑身长有三尺六寸,但比一般的三尺短剑还要轻盈,整把剑的重心仿佛都落在了剑柄上,挥动起来毫不费力,好似和自己的手臂完美融合了一般,真正达到了心之所及、剑之所往的境界。
叶玄一挥剑,向着一根小腿粗的树干砍去。
就像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拦阻,寒光一闪,剑身已经横过了整个树干,下一刻,那棵树的整个树冠,便沿着切痕平缓的滑落在地。
“好剑!真是好剑!”叶玄收起长剑,对瑰南允拱手道:“能锻造出如此好剑,瑰先生果真好手艺!”
“哈哈哈哈,名剑配英雄嘛!叶少郎君使得顺手就好!”
瑰南允面对夸赞毫无谦逊之词,当然他也有这个底气自傲。
叶玄又看了看手里的长剑,眼中满是欣喜,但随即他有想起了什么,问道:“能锻造出如此好剑,瑰先生应当是那位传说中的铸剑师瑰魁的后人吧?”
“正是!”瑰南允并不否认。
叶玄听罢,眼神一亮,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抱拳感叹道:“原来如此!真是失敬!失敬!”
“汗,都是黄土堆里的事了,没什么可敬的!老爷子也只是平凡人,当不得什么的!”瑰南允摆了摆手,言语随意。
“瑰先生太谦逊了!能锻造出六剑那般绝世兵器,又怎会是平凡人呢!”
瑰南允听后,看了看叶凌,没有说话。
叶凌轻咳一声,道:“老夫军中稍有事物,就不多叨扰瑰先生了!”
随即,对叶玄一招手道:“景之,走吧,现在天色不早了,为父还要赶回甫丘!”
“叶公好走,在下便不远送了!”瑰南允笑着向叶凌行了一礼。
叶玄看着瑰南允和眼前的木屋,又回头看了看叶凌离开的脚步,转身跟了上去。
申时末,叶凌和利无极二人,从曲邑西门出了城,回甫丘而去,叶玄送走他们后,也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长剑一亮出来,便惹得赵方各种羡慕。
因为白日的行刺一事,司马徽决定再多留一日,待此事水落石出后再回南阳。
夜幕降临,主将营内,邵为正向司马徽和林潇云二人禀报着审讯的结果,虞青在一边旁听着。
“那士兵原是瀚州人,四年前,住的村子被胡人屠掠了,唯一幸存的一个兄长带着他逃难到了荆州,两年前两兄弟投身到我五营军旗下,都划入了林字营”
“前些时日攻打洛阳时,他兄长也战死了,于是心中就一直埋着恨,这次见到伊娄单于,才临时有了刺杀的想法”
“原本那兵士是不可能进入席宴的,但因为后厨受到了小郡主的胁迫,才换上那个兵卒,让他进去送菜”
“蕊儿?”司马徽声音一沉,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蕊儿为什么胁迫后厨?让他进去送菜?”
感受到气氛的骤然凝固,邵为干咽了一口唾沫,接着道:
“那人交代,小郡主是要他进去后,找机会给叶掾的酒菜里下一点药”
“下什么药?那药呢?还在吗?”
“还在!”邵为从胸前衣襟内取出一小瓶药来,恭敬的呈递上去,道:“那兵士动手行刺的时候,药还没来得及下!”
司马徽阴沉着脸,接过邵为手里的药瓶,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递给了一旁的林潇云,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药?”
林潇云接过药瓶,拔开塞子,轻轻闻了闻,随后不再说话。
邵为见状,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来,有些艰难的道:“因为兹事体大,末将只审到这一步便来向殿下禀报了!”
“嗯!”司马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那行刺的兵士,依军法处置!你先下去吧!”
“诺!”邵为抱了抱拳,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邵为出帐后,司马徽转过头,问林潇云道:“这到底是什么药?”
虞青在一旁,眼中早已写满焦虑。
林潇云答道:“十步遥!”
“十步遥?这是什么?毒药吗?”
虞青急不可耐的问道,他实在是担心那个傻妹妹真捅出了个什么天大的篓子,同时也十分疑惑,他们俩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林潇云笑着摇了摇头,道:“是泻药!服用这药后,不能离开茅厕十步,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虞青终于长长舒了口气,随即又无奈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哼!这个疯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
司马徽看似恼怒的说了一句,但心里却是轻松了不少。
另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内,虞姝蕊正握着筷子,捣着碗里的饭菜,一点都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喂!武二,你说姓叶的就那样抓着匕首,手会不会变成残废啊”
“小郡主放心,要是姓叶的这次没有残废,那卑职下次就把他打到残废!”侍立在一旁的武二拍拍胸脯,满是豪气的说道。
“啊!真的会残废啊!”虞姝蕊的眼中一下子就蓄出了泪水,抽噎道:“我没想过要闹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那人竟然会刺杀呜呜呜”
武二脸色又是一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会错意了,忙赔上笑脸,宽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小郡主放心,那姓叶的不会残废的!我去送药的时候瞧见了,他的手根本就没事,最多修养两天就好了!”
“真的?”虞姝蕊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生怕他摇头一样。
“真的!”武二连连点头,道:“小郡主放心好了,卑职是习武之人,不打诳语,那小子的贱骨头硬得很,这样的小伤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麽?”
“咳!这个不重要!一样的,一样的!那姓叶的绝对没事!卑职以人头担保!”
武二的脸色由黑转红,虞姝蕊的心情也终于由阴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