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灯的制作要更加繁琐一些,因为要把竹子劈开,做成薄薄的竹篦,而且还要手细,不能一下子把纸给捅破了。
两个人蹲坐在那,轻手轻脚的忙活了半天,一个中规中矩的孔明灯才做好了。
看着那空空白白的孔明灯,伊娄林挠挠头,道:“这样的灯,一点都不好看,可不可以在上面画点什么?”
“当然可以,你想在上面画什么呢?”叶玄笑着看她,问道。
“我听说中原的女子都喜欢绣鸳鸯,可不可以在这上面画一个鸳鸯呢?”
“鸳鸯是一对,而不是一个。”叶玄笑着纠正道。
“哦!”伊娄林似有所想的点了点头。
叶玄的画工虽然不精,但绝不至于把两只鸳鸯画成两只鸭子。
寥寥几笔,便将一对鸳鸯的轮廓勾勒了出来,然后稍稍点饰一番,两只鸳鸯双宿双飞的水墨画,便映在了空明灯上。
叶玄又蘸上浓墨,提笔在画的留白处写到:“鸳鸯于飞,肃肃其羽。朝游高原,夕宿兰渚。”
伊娄林跟着读了一遍,微微摇了摇头,不是很明白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着那一对鸳鸯,心里头还是暖洋洋的。
“现在要不要写上愿望呢?”叶玄回头问道。
伊娄林看着叶玄,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听族里的老人说,许愿要一个人偷偷的许才可以的,如果愿望被别人听去了,就不会实现了......”
叶玄听闻,笑道:“中原的一些地方,也有这个说法呢!”
“你是不是快要回去了......”伊娄林看了看已经落到西边的太阳,喃喃说道。
尽管她心中十分不舍,但她也知道,若是天黑了叶玄再回去的话,说不定会遇到危险的。
叶玄也看了看西边的落霞,转头对她笑道:“我们一起放了孔明灯,我再回去吧!”
“嗯,好!”伊娄林狠狠的点了两下头,高兴的跟个得了糖的孩子似的。
夕阳下,叶玄先将那个红灯笼点燃,挂在了厅堂前的廊檐下,随即又和伊娄林二人来到小院中央,点燃了孔明灯后,慢慢用手托举起来。
最后,两人并肩站着,看着那个画有一对鸳鸯的孔明灯,在深的天空下,映着西边的落霞,徐徐飘升,越飞越高......
“对了,为什么中原的女子都喜欢绣鸳鸯呢?”伊娄林痴痴看着天空中的那盏孔明灯,问一旁的叶玄道。
叶玄的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那盏孔明灯,但却是慢慢牵起了伊娄林的手,道:“因为鸳鸯总是成双成对的,一生都在相互守候,它们所代表的,是有人长相厮守!”
听叶玄说完,伊娄林转头看向他,却正迎上一双柔的眼眸,不甜蜜一笑,十指相扣的握紧了那只温暖的手掌。
远处的廊檐下,伊娄染靠着廊柱,拨弄了一下头顶上挂着的那个红灯笼,看着火红夕阳下那两道并肩而立的影,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道:“这小子,过分了啊......”
叶玄回到曲邑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不过总算是赶在关城门的前一刻进了城,也不算是太出格。
去马厩安置了马匹,还没有走到住的小院,叶玄便隐隐约约听到了沉郁的曲声。
他能辨别出来,那是陶埙的声音。
推开院门,首先看到的是赵方,他一棕色劲装,正坐在房前的石阶上擦着剑,神色专注,见叶玄推门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并未言语。
而陈斯则坐在小院的石凳子上,和往常一样,一干干净净的白色常衣,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叶玄看了,不摇了摇头,也多亏他现在闲着没事,否则等他整理好这行头,哪里还需要他去将营值岗。
见叶玄进来后,陈斯的神色也没有一分一毫的异动,依旧双手拿捏着陶埙,吹奏着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平静而又悠然。
不过,也正是这样一种悠然,使得陈斯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个绝世独立的翩翩佳公子,哪里像一个军营中人,若不是见识过他的武艺,说他是将营亲卫第一高手,打死叶玄都不信。
这种气度,再加上那秀气得过分的五官,就连叶玄看了,都不有些自惭形秽,难怪一旁的赵方一直在那默默的擦着剑,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呢!
叶玄没有进屋去,而是在赵方边寻了个地方坐下来,然后也拔出宝剑,擦拭了起来。
赵方先是讶然的看了一眼叶玄,随即目光中便充满了感激。
袅袅曲音散尽,叶玄终于感觉浑轻松了不少,于是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问道:“刚刚那支曲子不错的,叫什么名字?”
“是我家乡的曲子。”陈斯面无表的说道:“叫《盼郎归。”
“什么?”叶玄的嘴角抽了抽,不确信的问道:“盼郎归?”
陈斯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显然没有要向他解释的意思。
小院内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不过,就在叶玄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旁的赵方却蓦地一下站了起来,惶恐的目光在叶玄和陈斯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数遭之后,才支支吾吾的道:“外面冷的,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睡了。”
说完,提着还没来得及还鞘的剑,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房内走去,最后“哐”的一声,从里面锁上了房门。
同住一个小院里,赵方自然知道,自从那次秘密的任务之后,叶玄和陈斯的关系就亲近了不少,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二人的关系竟然已经发展到这般扭曲的地步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惹不起,惹不起!”赵方一边颤颤巍巍的还剑入鞘,一边小声嘀咕着。
不过,刚刚放下剑,赵方就蹑手蹑脚的又踱步到了窗前,悄悄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偷偷朝外瞅着。
开玩笑,这可比叶公好龙、暗度陈仓那样的故事刺激多了!
偷窥?不存在的!男子汉大丈夫的事,能叫偷窥吗?那叫暗中观察!这是在学习!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这院中的二人,就是典型的“不善者”,赵方告诉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
叶玄怔怔的看着赵方房间的方向,良久后回过神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看了看仍旧一脸淡漠的陈斯,自言自语道:“我记得马厩那边好像正缺人手来着,什么时候也该让赵方去那边历练历练了,机会难得啊!”
陈斯斜着眼看了看叶玄,依旧没有说话。
感觉陈斯今天似乎心不太好,叶玄也便不再多说话了,主要是刚才那一首曲子的名字竟然叫《盼郎归,然后又被赵方那么一闹腾,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再接话说下去了。
“嗯,天色不早了,我先进去休息了,季贤兄也早点睡吧!”叶玄起收剑,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不过就在这时,院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见陈斯丝毫没有要起的意思,叶玄只好又折回去,打开了院门。
院门外,高九尺的张老九绷着一张脸,对叶玄道:“林将军传叶掾到将帐议事!”
叶玄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要议吗?”
当然,回应他的只有张老九那雕版一样的脸,和潇洒转离去的背影。
叶玄不敢耽搁,从外面关了门,就跟着张老九向着将帐的方向走去了。
现在虽然刚过戌时不久,但因为昼短的缘故,四下里早已是一片漆黑了。
将帐的灯火依然通明,叶玄掀开帘幕走进去时,林潇云和邵为正仔细端详着营帐中央的一把阔刀,而那把阔刀,正是他们上次从金夹谷带回来的。
此外,营帐中还多了一个形敦实的青年人,叶玄只扫了一眼,便认出那是锻造房的瑰南。
“林将军,邵将军,瑰师傅!”叶玄先是向三人行礼过后,道:“这么晚召卑职来,有什么事吗?”
林潇云看了一眼瑰南,道:“还是瑰师傅你来问吧!”
瑰南闻言,点了点头,问叶玄道:“叶掾说这把阔刀是从一名肃甄部的将官手中缴获来的,这件事属实吗?”
“不错,这把刀的确是从一名肃甄将官手里得来的!”
瑰南皱了皱眉头,接着又道:“能不能劳烦叶掾把那天的事再详细的描述一遍呢,在下想听一听!”
叶玄疑惑的看了看林潇云,见对方并无不,于是便将他和陈斯在那天晚上遇袭的事,详细的又讲述了一遍。
瑰南听着,神色慢慢变得不安起来,当叶玄讲完后,他走至营帐中央,又拿起那把阔刀,在火光下仔仔细细观察了良久。
“瑰师傅,这把刀有什么问题吗?”
瑰南点了点头,道:“的确有问题,叶掾请看!”
说着,他拔出自己旁的一把普通短剑,狠狠向着那阔刀的刀刃斩去,霎时火光闪过,只听闻“哐当”一声,短剑断为两截,掉落在地,而阔刀却毫发无损,甚至连斩痕都看不出来。
“这是......”叶玄看着那把阔刀,一时间瞠目结舌。
“这应该是铸剑山的工艺!”
瑰南神忧虑的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在对叶玄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只是铸剑山的刀剑,又是怎么会到了肃甄将官的手里呢?”
林潇云也不解的点了点头,道:“铸剑山一向不与外世往来,这件事,的确得好好查一查!”
瑰南听闻,心事重重的向林潇云抱了抱拳,道:“这把刀容在下再仔细勘验一遍,但愿真是我的判断有误,在下先行告辞了!”
“瑰师傅慢走!”
林潇云拱了拱手,看着抱刀离开的瑰南,眉头越皱越深......
当叶玄回到小院的时候,陈斯房间的灯已经熄了,他原本想把那把阔刀的事和他说一下,问问他的想法,毕竟是还是他察觉出那把刀有异的。
不过,看了看那漆黑的房门,叶玄还是折回了自己的房间。
有什么事,还是等到明天,光明正大的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