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的头很痛,意识也慢慢恢复了一些。
他的体能感觉到有些颠簸,猜测着应该是有人把他放到马背上了,尽管知道现在天已经亮了,可就算再如何努力挣扎,体依然不受控制,动弹不得,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
不过,就在这样的迷迷糊糊间,他却能听清边有人在说话:
“大,大哥,那个,要不,咱们还是早点回寨子去吧,我总觉得这地方邪气的,森森的!”
“你这憨货!看到这么多死人就怕了?胆子这么小,还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助老子当上山贼王呢?哼!别他娘的笑死老子了!”
“不是,大哥,我不是怕!”
“呵!你不是怕是什么?”
伴随着稀稀松松的马蹄声,在一阵嘲笑声中,年轻人咽了咽口水,接着道:
“大哥,其实我昨天晚个起夜的时候,就看到这边的动静了,那火柱,真比月亮还高!还有一道好大好粗的白光,那家伙,真的比月亮还亮啊!我远远的在寨子里看着,这边就跟大白天一样!你说这怪不怪?”
“嗯?有多大有多粗?”中年壮汉的话似乎问得有些歪了。
“起码有十几里长,有好几里宽!”
“你他娘的是把老子当傻子骗呢!你说的那是个啥?月亮掉地上啦?”中年壮汉抽了一鞭子年轻人胯下的马,斥骂道:“你说有火柱,老子还信,这地上到处都烧得黑不溜秋的,老子也知道起火了!”
“不过,老子之所以是你大哥,就是因为老子看见这边起火后,就知道这边肯定打仗了,还晓得趁这个时候带着你们这帮兔崽子下山来捞一把!”
宝剑出鞘的声音传来,随即又听那中年壮汉说道:“这可真是一把好剑呐!你们看看这阔刀,看看这铠甲!要没有老子,弟兄们能一下子搞到这么多家伙什?”
“可是大哥你不是说咱们要搬到护临城去吗?那里有田种,咱们还要这么多家伙什干什么?”
“哼!说你蠢你就真蠢!”中年壮汉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官府靠得住吗?今天靠得住,明天也靠不住!不然咱们会出来当山贼?先把家伙都藏在寨子里,等哪一天官府靠不住了,咱大伙再直接上山,重旧业,明白了吗?”
“对!大哥说的对!没有大哥就没有咱度狼山!”
“大哥真是英明神武,小弟我服气!”
“大哥武功盖世!大哥神机妙算!大哥一统江湖!”
......
中年壮汉对于一帮小弟的吹捧似乎十分受用,根本不说一句谦虚的话,随即叶玄便感觉自己的后背处被人轻轻拍了两下,然后那中年壮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咱闺女的婚事总算有着落了!哈哈哈......”
“大哥,我看这小子铠甲里面的衣服布料精致的,而且还这么白,不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郎君吧!”
“废话!”中年壮汉呵呵一笑,似乎十分满意的说道:“不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怎么配得上我家澜儿!”
说着,壮汉忽然换上了一副凶狠的口吻,接着道:“你们这群歪瓜裂枣,以后再让老子发现你们敢盯着澜儿看,小心老子阉了他!还有,什么这小子这小子的,以后就该叫姑爷了!”
“是是是,大哥教训的是!”
“不过大哥啊,我怎么越看这小子,不,越看姑爷越觉得眼熟呢?”
“什么?我看看!”中年壮汉诧异的看了片刻后,又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眼熟了,感觉好像是在哪见过!呵,难不成,咱们翁婿还真就是缘分了?哈哈哈.......”
“大,大哥!这小子......姑爷的手指刚才动了一下,他好像要醒了!”
“不成,这小子现在醒了是个麻烦!再把他给老子敲晕咯!”
就这样,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意识的叶玄,忽然觉得后脑处又是一阵剧痛传来,再度昏死了过去......
当叶玄终于能睁开眼时,那一扇破败不堪的小窗户外,夜色早已掩盖了大地。
在慢慢的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后,通过那几缕窗外洒进来的淡淡月光,再结合白天里听来的那些零碎的话语,叶玄勉强认清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他上的铠甲已经被脱去了,佩剑和剑鞘都不知所踪,现在只穿着一件内衫,双手后绑,被扔在一个像是柴房的小屋子里,左肩上的伤处也简单包扎了起来。
而绑他的人,似乎是一群山贼,从对方白天说的话来看,自己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不过,叶玄现在十分挂念瑰氏和林字营的事,他可没有时间在这山寨里耽搁,所以一定得找机会逃出去。
借着月色,他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绳子是用草和藤蔓编织的,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
以他的气力,自然不可能生生挣断这种草绳,但相较于麻绳而言,想弄断这种草绳,方法却是多了许多。
于是,他慢慢挪动着子,向后靠在了一堆柴禾上,后绑的两手四处摸索着,想要寻到什么尖锐的物体,能助他割断这绳子就好。
砍柴刀和钩镰那样的,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叶玄却摸到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和一根断口尖锐的树枝,这不让他心中一阵暗喜。
然而,当他正准备用这两样东西磨断草绳时,屋外却传来了一个壮汉的声音:
“怎么样?那小子有什么动静没?”
“二叔来啦!”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门外不远处响起:“哪有什么动静!赵四那一棍子敲得太狠了,人到现在还没醒呢!”
“哼!赵四那个狗东西!趁机报复呢!就他那人模狗样的东西,还敢打咱家澜儿的主意!”中年壮汉一边走一边冷冷的哼了一句,打着火把推开破旧的木门,道:“跟咱进去看看!”
随即,在火光的照耀下,两个阔大的影进了柴屋,叶玄也立马闭上了眼睛,装作依然昏迷的模样,瘫靠在后的柴堆上。
中年壮汉先是环视了一圈柴屋内的摆置,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才将目光重新转到了叶玄的脸上,片刻后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道:“人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感觉好像以前在哪见过!”
“我也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那年轻人也应和了一句,随即想到什么一般,贼兮兮的对中年壮汉说道:“对了,二叔!今天咱们回寨子的时候,澜儿妹妹在看到这小子的时候,好像笑了,你说会不会是......”
“嗯?有这事?”中年壮汉诧异的看了一眼年轻人,然后满意的笑了笑,道:“哈哈,那就好,咱还怕澜儿不答应呢!不管了!管他眼熟不眼熟的!”
中年壮汉说完,两人笑着转出了柴屋,从外面栓上了那破烂的木门。
屋内,叶玄睁开眼睛,皱着眉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暗叹:这世上的事,还果真是巧了!
这些山贼没认出他,可他却是认出了对方。
这些家伙,不就是前段时间他们一行人从金夹谷逃回来时,路上碰到的那一群山贼吗!
弄清楚了这些,叶玄心中更加有底了,摸索着后的石块和树枝,一个劲的挑、刺、割、磨,终于在一刻钟之后,两手都已经完全酸痛的况下,挣脱了那一根拇指粗的草绳。
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叶玄长长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挪步到那扇破烂的小窗前,借着月光向屋外看去。
小屋对面的一个石墩子上,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形魁梧,就是刚才和那中年壮汉一起进来的那个,此刻正打着哈欠,看样子是要一夜都守在这里了。
见此形,叶玄回头看了看屋内,发现没有其他出入口后,眉头不皱得更紧了一些,也就是说,自己要想逃出去,能走的路只有一道从外面拴上的木门和这一扇破窗。
而无论是哪一个,都没有悄无声息的办法,只能用强,但这样就一定会引来匪寨中的其他人。
正当叶玄凝眉思索之际,小屋对面那年轻汉子的影忽然动了动,随即便见他站起来,捂着肚子紧步踱到了石头后面的小树林里。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叶玄微微一笑,刚想退后两步,将那扇破烂的窗撞破逃出去,可随即又听见一串清晰的脚步声转过屋角,向着木门的方向而来。
叶玄闻声,脚步一顿,子定格在那,大脑开始飞速旋转,权衡着利弊。
终于,他暗恨的一咬牙,轻轻的重新靠坐在了柴堆旁,收起散落在地的草绳,双手背在后,然后紧闭上眼睛,装作还没有苏醒的模样。
他原本想着,能趁这个空档打破窗户跳出屋去,即便会被发现,但只要不被抓个正着,等寨子中乱起来后,他一样可以借机逃走,可如今又恰巧碰到有人过来,就只能改变计划,再另寻时机了。
毕竟,自己只有一次机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的从外面打开了,叶玄隐约听到几句低声的耳语,随即有一道脚步声在屋外停了下来,然后,另一个清清浅浅的步伐迈入了柴屋内,一步一点,似有些蹑手蹑脚的模样。
叶玄并没有闻到动物油脂燃烧的那种糊味儿,他知道,对方进来时并没有打火把,这样鬼鬼祟祟的匪寇,不让他暗暗皱了皱眉,有些警觉起来。
然而,正当他握紧一根尖锐的枯枝,做着即刻反击的准备时,随着脚步声的渐渐靠近,他却闻到了一股如兰花般的暗香,其中还夹杂着一阵淡淡的皂角气息,甚至于在这片芬芳的侵染下,连那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听来都柔弱了不少。
叶玄心头一松,已经猜到了对方的份,这应该是那个曾经见过的女孩。
只是她现在这么偷偷摸摸的过来是为了什么?单纯的好奇心吗?还是她另有其他的打算?
不过,既然这个女孩出现在这里,那么自己逃脱的选择又多了一个。
是劫持这个女孩一路下山?还是该稳妥起见,再寻时机?
叶玄面上依然是一副昏睡不醒的模样,但脑海中却在不停的推算着这两条计划的可行和风险,殊不知,那道脚步声已经在自己前停住了。
月光下,少女用一根荆钗挽着还有些湿漉漉的长发,悄悄蹲下来,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而又紧张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仍昏睡不醒的少年郎君,她上虽然穿的是一粗布麻裙,但依然遮掩不了白皙的肤色和那水灵清纯的气质。
在静静的看了片刻后,女孩抿了抿嘴,终于鼓起勇气,忐忑的伸出手去,拨开了叶玄额上的散发,这才看清了月色下那一张有着几分熟悉的脸庞。
少女微微怔了怔,随即眉梢上扬,脸上迅速染上了一层红晕,但唇角却是绽放出一个极为内敛的笑容来,在如水月光的映照下,这笑脸就宛如空谷幽兰一般,干净而又纯粹,倘若叶玄现在睁开眼,或许还真的会因为这一笑而迷醉几分。
然而,当叶玄睁开眼时,却已经是他下定了决心的时候,他要搏一把!
就在少女刚要缩回手时,叶玄猛然睁开眼睛,迅速伸出手去,抓住了少女的手腕,然后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边,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根尖锐的树枝,准确的封住了女孩的咽喉。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少女仅仅发出一声惊呼,便被叶玄牢牢抱在了怀里,挟制住了双手,并被锁住了要害。
屋外的另一个小女孩听到屋内有动静,连忙打开破旧的木门,见到月色下的这一幕后,急匆匆的朝着那个石墩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话道:“季哥!季哥!不好了,澜儿姐姐被那个家伙劫住了,快去叫二伯!快去叫二伯!”
“什么?!”
一声惊呼从小树林中传来,随即那个年轻壮汉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跑出树林,向着柴屋的方向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