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细雨刚骤,四下里一片昏暗。叶玄掀开帘幕,看着脚下的路转过一个街口,又拐入一条巷道,也不觉得一阵头晕。
这样子弯弯绕绕,若不是刚才找那店老板问路,他们一行四人,今天要找到五护巷还真不容易。
当他们按照纸条上写的路径,来到五护巷的唐家门前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叶玄下了马车,立于那幢毫不起眼的低矮门楼前,看了片刻后,迈步上前,拉着铜环,敲响了唐家的大门。
不一会,门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仆童提着映有“唐”字的灯笼,将门打开一条缝后,探出脑袋,望了望叶玄四人,问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叶玄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和一枚玉,递到仆童面前,说道:“我是陈郡来的燕恒,你把这封信交给你家主人!”
“哦!你稍等!”
仆童接过信,说了一句,随即又关上门,向着主人所在的厅堂方向跑去了。
过了不多时,院内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沉稳的脚步声,大门也被两个仆童彻底拉开了,一个肚肥腰圆的中年人出现在叶玄面前,这个人,便是唐孚了。
唐孚个子不高,最多也不过七尺,但因为宽体胖,所以看起来也比常人显得更加高大一些,一双小眼睛飞快的在叶玄四人上一一掠过,脸上始终挂着喜气洋洋的笑意,一看便知道是个面玲珑之人。
“呀,贤侄总算是到了,一路前来,可是幸苦坏了吧!”
唐孚还没等叶玄躬行礼,便上前一把扶住了叶玄的手臂,拍着他的手背嘘寒问暖,话语间也尽是关切。
“让表舅父担心了,燕恒后要叨扰表舅父了!”尽管被唐孚扶着,但叶玄还是躬了躬,表达了自己的礼仪。
“汗,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也别表舅父表舅父的叫我,显得生分!我与你娘虽然不是亲兄妹,但终究是一起长大的,和亲兄妹没什么两样,你要叫啊,就叫舅父!”
“嗯,是,舅父!燕恒知道了!”
“你后的这几位是?”唐孚满意了点了点头后,目光再次扫过叶玄后的利无极等人,这才开口问道。
叶玄一一向唐孚介绍道:“这是无极,是燕家庄园的佃农,因为手了得,所以跟着我做了护卫。这是莫等闲和他的女儿莫澜,也是一同南下的难民,路上碰到,他们没有生计,我便收留了他们,要给舅父添麻烦了。”
唐孚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随即摆了摆手,说道:“不就是吃饭多一两双筷子嘛,这有什么麻烦的!行了,也别光站在这,咱们先进去,进去再说!”
说完,唐孚领着叶玄四人进了院门,一路往前走,一路对边的仆人吩咐道:“老四,去把屋外的车马安置一下,六德,跟许娘说一声,让她去西院再收拾两间干净的屋子出来。”
唐孚吩咐完,又回过头笑着对叶玄解释道:“先前只收拾了一间屋子,我让他们再收拾两间,不然晚上不够住的!”
叶玄点了点头,道:“有劳舅父了!”
“没事!和舅父还这么客气!”唐孚摆了摆手,话题一转,问道:“燕家在江北的庄园怎么样了,你娘她还好吧?”
眼前这唐孚其实并不只道自己的份,是把自己当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真外甥来看的,所以客几句后,说话就随意了起来,叶玄一边打量着院内的宅子,一边答道:
“其实自从父亲病故以后,江北的庄园就有些撑不下去了,母亲只是一个人勉强维持着,这次江北又动乱起来,而且胡人也威胁到了陈郡,燕氏族人这才准备南下。
“只不过燕氏在荆州并没有什么根基,也分不到多少良田,母亲怕家里维系不下去,所以才让孩儿来投奔舅父,学一些经商的技巧,后不至于窘迫。”
这说辞,自然是序右使告知他的,与目前燕氏的处境大体相符,只是真正的燕恒已经被换了个名字,安排到五营军中任职了。
“唉,你娘这些年真是幸苦了!”唐孚听闻,摇头叹息了一句,勉励道:“你来这了,要多学点本事,以后让家境殷实一些,也好孝敬你娘!”
“舅父教训的是!”叶玄低头应是,极有礼貌,看不出丝毫破绽。
唐孚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长辈教育晚辈的话,叶玄明面上认认真真的听着,可实际上却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周围,此刻他已经对唐家的格局有一个清晰的了解了。
唐家的宅子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不起眼的门楼,低矮的院墙,但院内却是别有洞天。
一进院门,走出几步后,便是一方边周数丈的荷花塘,塘中央还有一个小亭,十分别致,虽然时节已入冬,池塘内的荷叶都已枯萎,但仍旧给这个院落增添了许多幽静自然的风。
池塘左右两侧,各有一扇月亮门通往一个小院,左边是东院,右边是西院,东边院落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而西边院落里除了几间房,一副石桌石凳之外,就没什么了。
走过池塘,就是宅子的大堂和客厅,厅堂十分高阔,檐角柱廊,精工雕琢,显示出主人家的财气,此刻堂内,灯火通明,有几个人影闪动,似乎在等候一般。
而厅堂两侧靠后的位置,还分散着两个小院,应当是唐孚子女的住处,穿过厅堂就是后院了,那才是唐孚及其夫人的居所。
唐孚先是令人安排利无极等人去往西院,随后带着叶玄一人向着厅堂的方向走去。
唐孚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舅母和你两个表哥现在应该都在客厅中等着了,我知道你来了之后便通知了他们,去打个招呼吧!”
“理当前往拜见!”
叶玄说着,跟在唐孚的后迈步上了阶梯,向厅堂大门走去。
可还没进到堂内,便只见堂中主位上坐着一个衣着光鲜、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正怒不可遏的训斥着斜坐在另一侧的一个年轻人:
“你说说你,一天到晚跟那些乱七糟的人鬼混,上次是在青楼里,砸坏了那么多东西,这次又是在勾栏里,为了一个优伶,把人家徐掌柜儿子打成那样,要是别人找上门来,我就让你爹把你这双狗腿打断,给别人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