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玄起来的时候,无意间扫过莫澜的房间,发现他昨天晚上放在窗前的铜簪和步摇已经不在了。
但莫澜头上依然是那一根荆钗,像往一般朴素,见叶玄出来,她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又很快低下头,端着一盆洗漱的清水,回自己房间去了。
叶玄看了看她有些踉跄的背影,没再多想什么,找了一个石凳子坐下,然后问一旁正蹲在地上用柳条刷牙的莫等闲道:“怎么样,昨天出城有你弟兄的消息吗?”
莫等闲皱了皱眉,答道:“没有,还没见到有流民过来!”
“还没有这么快吧!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走散的?”
“武昌郡,呸,呸,呸……”莫等闲吐了几口嘴里的碎柳屑,然后接着道:“好像是在五岭县来着!”
“你们是跟着荆州的流民一起往江州走的吗?”
“是的,只不过刚到江州,就他娘的碰上了你们!”莫等闲的语气有些怨愤,不过很快又想到了什么,没再接着骂下去。
叶玄没在意这些,在心里盘算一番后,说道:“咱们是坐马车过来的,自然快很多!还有一个月吧,一个月后可能就会有许多流民到建康了!”
“许多?”莫等闲不解的道:“朝廷设的侨州郡县不是在江州吗?”
叶玄笑了笑,道:“连你们这样的山匪都知道要投奔到建康来,难道那些人就不知道?”
叶玄停顿了片刻,站起道:“到时候你寨子里的弟兄来了,该怎么说怎么做,就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莫等闲没有回答,看着叶玄回屋去的影,咬了咬牙,扔掉了手里的细柳条。
因为前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唐辰儿就和他说过今天要去玄武街那边的药房核对账册,所以叶玄在洗漱之后,又习惯的拿出一卷书,坐在院中看了起来。
和前一样,大概辰时末的时候,一个丫鬟过来叫叶玄去厅堂吃早饭,只不过这次过来的并不是唐辰儿边的那个怡儿了。
对于这些,他并不在意,他只察觉出今唐誉看他的眼神不太对,有些鸷,仿佛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叶玄见罢,皱了皱眉,放下筷子,直接点明了问道:“誉表兄,这样看着我,有什么事吗?”
叶玄的语气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因为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和不轨的图谋。
唐誉没想到叶玄这般直接了当,极不自然的笑了笑后,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世轩表弟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不?”
叶玄看了看上首位正襟危坐的舅母杨氏,换上一副和善的笑,道:“劳烦誉表兄挂心了,燕恒一切都好的!”
“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唐誉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重新吃饭了,脸上那虚假的笑意也在瞬间消失,叶玄对于这些都清楚的看在眼里。
对于唐誉,他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吃饭时见过几次面,但从这几次的感观和唐家下人口中零碎得来的消息来看,这人是个典型的纨绔,整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而且和街上的一群游侠混混称兄道弟,经常干一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
这样的浪纨绔,叶玄一向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对方的,他想起曾经在江州借宿时的那几个地痞无赖,很快就能猜到唐誉现在心中所想了。
所以,在和唐辰儿出门前,他专程回了一趟西院,对正在院中打拳的莫等闲交代道:“莫老大,今天你在这里,看护好莫澜!”
莫等闲还是第一次听到叶玄这么叫自己,顿时洋洋自得的笑了起来,但反应过来后,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有人要对澜儿不利吗?”
叶玄目光转向一旁正看着自己的莫澜,摇了摇头,道:“不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而已!”
叶玄说完,就转出了西院,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小郎等等我!”
利无极原本坐在一旁指点着利无极的拳法,此刻见叶玄要走,忙站起来,一边往嘴里塞了个麦饼,一边提了根长长的竹矛,跟着跑了出去。
莫等闲收起拳,看着叶玄和利无极出门去的背影,眉头轻轻挑了挑,笑道:“哼,算你小子还识趣!”
再回头看时,莫澜已经端着手里的一碗粥,耳根红红的进自己房中去了。
马车一路直行,向着建康城最繁华的玄武街那边而去,和前天一样,叶玄坐在车夫旁,利无极跟着车后面跑。
唐辰儿对叶玄的态度冷淡了不少,一路来没说一句话,而叶玄也并不在意。
因为今天他们没有绕圈,所以走的是另一条路,叶玄的目光一直左顾右盼,看似在好奇的四处张望,实则是将周边的每一个街头巷尾都牢牢记在心中。
车内,怡儿悄悄将帘幕掀开了一点点,看了看东张西望的叶玄,随后又凑到唐辰儿边,笑着小声说道:“嘻嘻,这个燕郎君还真像是从山里来的,什么都没见过一样!”
唐辰儿听闻,皱了皱眉,板起脸呵斥道:“没大没小,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吗?”
“哦,娘子勿怪,怡儿知错了!”小丫鬟又老老实实坐好,低下了头,用眼角偷偷看了看唐辰儿,见她没有真的生气,这才终于安下心来。
不过,唐辰儿虽然呵责了怡儿,但看着帘幕外的方向时,眼神中依然有着一丝冷漠与轻蔑,只是寻常人看不出来而已。
马车在玄武街的一个药房前停了下来,叶玄下了车架,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后,随即很隐晦的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利无极,道:“药房里面暂时不用你跟着我了,你先去那边看看,若是有成衣店,买两换洗的衣物回去!”
叶玄说着,将一小袋铜钱递到了利无极跟前,指了指马车左边的方向。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往那边走出百来丈后,便能看见太尉府的大门了。
利无极虽然不知道叶玄话中的深意,但他了解自家小郎,绝不会让他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
所以他接过钱袋,憨厚的笑了笑后,就极其自然的往那边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