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嘿,干什么呢?”
就在曹印发呆的时候,曹妈已经踏进家门,换上了脱鞋,但是她看到曹印一动不动的站在墙壁面前发呆,不由得朝他糊挥了挥手。
“嗯?啊!”
曹印反应过来,连忙扯开话题:“妈,今天是几号啊?”
“呵!”曹妈不高兴的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耍的太安逸了,连今天几月几号都忘了?这都快15号了,还有14天就是中考,你不赶快去复习,还在这儿发什么呆?”
听曹妈这么一说,曹印这才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暗暗庆幸。
还好还好,还有14天,幸好不是明天就直接开始中考。
虽然他以前学的那些知识,差不多都早已经在步入社会以后还给了老师,但初中的知识点毕竟都只是基础,不算太复杂——用14天的功夫,应该足够他把以前丢掉的那点儿东西捡回来了。
所以曹印这才吐了口气,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对曹妈说到:
“好,我这就去看书!”
说完他转身走向沙发的位置,从沙发上捡起了自己的书包。
身后的曹妈反倒有些被搞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今天这儿子怎么这么听话?以前让他复习,他总是有千万个理由磨磨蹭蹭,非要等到他爸拿着直尺站在旁边横眉竖目地瞪着他,他才肯拿起书装模作样的看两眼。
可今天,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自觉了?
曹妈心里揣了个大大的问号,可是看到曹印当真拿出一本数学书,开始在哪儿认认真真的研读——她很快就释然了。
这孩子总师一只调皮捣蛋,不过他的成绩可从没让两个大人担心过——他不像厂里面那些书呆子,一天到晚被父母押着捧着书本在死记硬背,但他的脑瓜子实在是够聪明,即使每天只拿出别人一半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他也长期能保持着班级前三名的位置。
别看33厂一共有好几千人,可每一级基本上就只有一个班,好几千人也不可能同时生崽不是?基本上,厂子弟校每年都只能收到40-60个学生左右,而且人数还在不停下降——厂里到了年纪的家庭,基本上都已经生过孩子了,这时候还是独生子女的时代,每个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厂里更新换代的速度,明显比不上国家经济发展的速度。
看到曹印好不容易乖乖的开始读书了,曹妈也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她转身走进了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在屋子外面打了一个有盖的凉棚,家里的灶台、洗衣池、洗澡间什么的,全都设在凉棚里面,厂里的家庭基本都这样干,这时候也没人来说违章建筑什么的,反正都是厂子里自家的人,大家伙儿为了方便,怎么省事怎么来。
到了晚上6点过左右,曹爸也回来了。
曹爸是厂里印染车间的员工,实行的是三班倒的上班制,也就是一周上班时间从早8点到晚6点,下一周上班时间从下午4点到晚12点,再下一周上班时间又调成了晚12点到凌晨8点。
那时候厂子里还没有从武装后勤部改制出来,生产的订单,绝大多数都是供给军队,所以效益很好,生产任务也很重,全厂的机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开动,几大千员工也要加班加点才能完成生产任务。
曹爸回来看到曹印还在沙发上认真看书,也就没说什么了,转身走到厨房外面去和曹妈一起拾掇今天晚上的晚餐。
但他却不知道,当曹印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却偷偷地翻起了些微波澜。
二十几年后,曹印和曹爸的关系相当差,甚至一度差点儿断绝父子关系,即使后来相互之间有所缓和,但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曹印也尽量不往家里去——只要一回家,就难免会被曹爸念叨两句,然后父子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无比僵硬,甚至连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曹印知道,曹爸是好心。
他一直都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嘴上骂着曹印不务正业,不正儿八经找个工作,一天只知道吊儿郎当,但实际上,每当曹印遇到什么困难时,都是曹爸伸出援手,才能助他一次次渡过难关。
如果不是曹爸,曹印和可能毕业后就饿死在外面了!
但无奈曹爸的嘴实在太犀利,每次帮完他之后,非要讽刺两句,结果就裸了个费力不讨好——曹印明明心里很感激,可是听到曹爸那些刺耳的话,有时候又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干脆跟他一刀两断的好!
那时候的曹印生活确实很落魄,而且辛辛苦苦当写手,却怎么也出不了头,所以心里自己也憋了很多气,以至于他每次和曹爸吵架的时候,都像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宣泄——他很清楚,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可是偏偏没办法控制自己,更没办法把曹爸的那些伤人的话当成耳边风。
但现在曹印回来了,回到了二十年几年前,这时候他还没有像后来那样落魄不堪,和曹爸的关系也一如其他的父子——曹印想,这次一定要混出个名堂,好让曹爸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不务正业”,自己也是可以让他感到骄傲、感到自豪的好儿子!
怀着这样的念头,曹印看书的时候,劲头更足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曹印刻意起了个大早,一个人下了碗鸡蛋面对付早餐之后就前往学校去了。
后世33厂的子弟校也已经被拆迁了,曹印曾经还特地回去在子校的原址上游览过,不过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商业用的楼盘,旁边就是江城市新政府的办公大楼,很是气派,比好多省级市的政府大楼还要修的富丽堂皇,可是曹印怀念的,还是从前那块洒满欢笑和汗水的操场,还是从前那座充斥着吵闹声和读书声的教学大楼。
那里虽然破旧,但满满的都是童年时候的回忆啊!
穿过热闹的厂区,这时候整个33厂都好像是已经从沉睡中醒来,不是看到下晚班的人和上早班的人从大街小巷里匆匆穿过,卖早点的铺子也早已经开门打火,油条混合着豆浆的香味又或者是稀饭馒头的清香,不时从曹印的鼻尖掠过,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令曹印微微有些晕眩,甚至微微有些鼻酸。
因为早已经成了厂子里的“小名人”,所以曹印一路走过,不停有认识的大人小孩儿跟他打招呼,就连油条店的老板,也招手问他要不要买两根油条当早点?
这位油条店的老板后来在05年左右去世了,好像是因为癌症,厂子里有些嘴碎的人说他炸油条用的都是地沟油,结果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该!但曹印却不这样认为,因为他妈妈和这位炸油条的老板是老同学,知道他的为人,地沟油什么的,是不存在的,这位老板只是长期在油烟环绕的环境下工作,所以生了食道癌。
厂子里其他的熟人也是一样,多年以后,这些人或是分隔天涯,或是意外离世,总之曹印后来都没怎么再见到他们了——所以这次回到二十几年前,再看到这些熟悉的脸,曹印竟然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正在他优哉游哉地行走在喧闹而又不显得拥挤的街道时,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如黄莺初啼般的声音:
“曹印,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