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及恩师,懒散道人一时心下凄凄,不再言语。萧逸竹亦默默不语。青玄道长不仅修为甚高,而且为人正直善良,如果不是为了朱丸,他本是可以……
虽然不忍打扰他们,但好奇心还是让唐薇问出了口:“那,那朱丸呢?”
“师父说,萧逸竹可以自行处置,这小子就拿朱丸扔进打铁炉子炼了剑。”懒散道人说,“不过也算是派了正经用处,后来老萧用朱丸炼出了一把绝世好剑。”
“可是,萧大哥自己根本都没有用剑啊?”唐薇不解,难道炼了宝剑自己不用?
“到了我这个水准,用不用剑都是一样的。”萧逸竹口气大得很。他语锋一转,颇有些严厉地对懒散道人道:“不过,你讲了这么久,我还是没听出来这些陈年旧事跟地上这小子有什么关系?他和朱丸又有什么因缘?”
“急什么?我还没说到重点呢。”懒散道人白了萧逸竹一眼,拿起酒葫芦往嘴里倒到,却发现已经一滴也倒不出来了,便气呼呼地把葫芦一扔,道:“你猜,这三十多号人围殴一个毛头小子,是为了什么?”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为了朱丸!”萧逸竹气道,都铺垫这半天了,连唐薇都猜到了。“但是,为什么?”
“你想没想过,另一粒朱丸去了哪里?”懒散道人问道。
“是啊,去了哪里?”萧逸竹喃喃道。一晃又是十八年过去了,江湖表面上风平浪静,朱丸似乎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时间里。难道,真如青玄道长所言,另一粒朱丸也已被毁了?可是,这个毛头小子为什么会有与朱丸接触过的痕迹呢?当年曾和朱丸接触过的人要么已死,要么就应该是三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甚至是耄耋老人,而这个小子,年龄却超不过二十岁!显然,他在朱丸消失的这十八年里,和朱丸有过接触!
甚至,这小子很可能就是朱丸现在的拥有者!
“耐心点嘛,马上就说到了。”懒散道人准确捕捉到了萧逸竹内心的波动,但他看起来对于说不说实话颇为犹豫。磨蹭了片刻,最终懒散道人还是放缓了语速,下定决心说:
“你恐怕已经猜到了吧,另一粒朱丸,师父并没有毁掉。”
自从朱丸流落江湖,各路英雄豪杰能人异士就没有间断过对朱丸的研究探索。在无数身先士卒的实验小白鼠奠定的基础上,其中一粒朱丸终于被初步确定具备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仙丹的气质。
青玄道长修法多年,却从来不信有什么仙丹。他知道,外人看来神乎其神的法术,以及乌龟般绵长的生命,其实不过是修道者一年复一年的艰苦卓绝的修行的积累,当然还要学会与大自然的沟通与和谐。自然,方成大道。
长生不老、起死回生,这些有违自然规律的事情,怎么可能成为现实?除了神话,怎么会有仙丹?
所以,青玄道长始终不信这些传言。但他也明白,任何传言都有一定的事实基础。所以,他首先选择追寻这粒“仙丹”,他要亲自剥开传言,看看这里面有多少真实的成分。当然,更重要的是,人类对长生不老的贪恋,更容易掀起争夺的罪恶。因此,率先将这颗“仙丹”处理掉,才能更多地止息江湖纷争。
根据追踪到的线索,青玄道长和懒散道人来到了离京城不远的一处乡下。然而,即使已经站在目标所在的茅屋外,他们还是不太确定,此次的线索是否是真实的?因为和其他朱丸的持有者不同,线索显示,这次的朱丸拥有者并非江洋大盗,而只是一个平凡的读书人,甚至连他的姓也是平——
平夏真。
平夏真是一位不第秀才,年届三十,和妻子两人蛰居乡下,他平时就在族里开设的学堂里教书混口饭吃,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朱丸扯上关系?
“哎呀,道长,我说得都是真的,要不我们老大叫我在这儿守着干嘛?”说话的这个小混混就是被青玄道长抓住的线索。据这个小混混说,他们找的这粒朱丸本来是被刀客田七占据,但消息透露出去后,各路人马蜂拥而至来抢。田七纵然武力高强,也是寡不敌众,几番较量下来,田七受了重伤。就在他被人追杀的走投无路之时,偶然路过的平夏真一时恻隐,遂救了田七。
虽然田七被平夏真所救,但他那时已是伤重不治。徘徊在鬼门关上的田七摸着怀中的朱丸,是百感交集。纵然知道手中朱丸有起死回生之力,田七却也不想去用了。他忽然感觉自己很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因此,半是因为感谢平夏真搭救之恩,半是因为除了平夏真也无人可托,田七在临终之时把朱丸交给了平夏真。
本来平夏真也不想卷入这些江湖纠纷,他只是想暂时收下朱丸,好让田七安心离去,之后就把朱丸交给找上门的人。但就在田七临终之时告诉他朱丸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之后,平夏真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他在掩埋了田七的尸身后,就带了妻子离开家乡,隐姓埋名躲在了一个远方亲戚家里。
因为平夏真的妻子此时身怀六甲,而在此之前,他们连续生了三个孩子,都未成年便夭折掉了。平夏真害怕悲剧再发生,他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保障。
然而,闻风而至的觊觎者岂肯放过他?青玄道长抓住的这个小混混便是个给五湖帮打前哨的,相信过不了多少时间,这些闻着腥味而来的狼群就会把这个毫不起眼的乡下小茅屋围个水泄不通。
即便心下着急,青玄道长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屋内之人似乎轻佻地笑了笑,道:“进来吧。”
一进门,懒散道人就知道他们还是来晚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在昏暗的光线里,懒散道人看见屋子里陈设很简单,只有一桌一榻,和几张破凳子,剩下的空间几乎全被一些奇怪的黑油纸包填满了。平夏真和他的妻子依偎在一起,两人看起来都很紧张。他的妻子已经生产,那婴儿被母亲抱在怀里,正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珠,看着屋中众人,眼神出奇的清澈和安宁。
在他们的面前,一人长身玉立,举剑直指平夏真。
青玄道长惊呼:“殷剑德!你怎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