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仪寿到底给没给你方子？若是他敢‘留一手’，我去找他算账！”凤九霄拍着胸脯道。

沈鸿若摇摇手，苦笑道：“咱们边走边说吧。”三人都心急赶路，谁也不提找旅店住宿的事儿，却不约而同往宝华的南城门外走去。一边走着，沈鸿若把见刘仪寿的经过讲了个大概。

由于路上有了耽搁，当沈鸿若带着常润到了刘仪寿家时，这位当地名医“留一手”已经结束了坐诊，回到了家中，并早早站在了门口，等着他们的到来。

见到沈鸿若和常润，刘仪寿把二人让到正房的厅内，厅两边的隔断做成了博古架，上面七七八八的放些瓷器古玩，中央是一张红里发黑的大方桌，方桌两边放了两张同样红里发黑的太师椅，桌椅下手各自放了两列绣墩。

沈鸿若一眼便瞧见大方桌中央摆着一只朱红泛黑的木匣子，心知那匣子恐怕就是刘仪寿要给自己的东西了。

果然，刘仪寿顾不上奉茶，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只锦套，郑重奉给沈鸿若。

沈鸿若接过，掂量掂量，觉得锦套里面应该是一卷书卷。果然，刘仪寿指着锦套道：“我这些年的行医所得长生秘术，都整理在里面了。一共四卷，分为服食、起居、导引、药石。沈先生不如先验看验看？”

沈鸿若笑道：“刘老前辈说的哪里话！您的不传秘方能给沈某，沈某已经不胜感激了。不过，长生之术，沈某自己也好奇的紧，也想沾沾光，学习学习，不知刘老前辈可否允许沈某瞧上一瞧？”

刘仪寿哈哈一笑：“这已经是沈先生的了，您想看就看便是了。”

常润站在沈鸿若身后，不解地搔搔头，不明白这两人，不过是个医方，看便看了，为啥还要兜恁大个圈子？

说话间，沈鸿若已经解开锦套，取出卷子，展开在手中，眼神迫切地细细读来。

长生的愿望，大约是每个俗人内心深处都最为渴求的欲望吧。刘仪寿淡淡一笑，只觉自己宛如救世主般神圣洒脱。他叫下人上了茶，细细品啜，只等沈鸿若慢慢看着书卷。

谁知沈鸿若看书的速度极快，不等刘仪寿喝完一盏茶，他已经轻轻合上手中书卷，拧着眉毛，看向刘仪寿。

刘仪寿见沈鸿若面有难色，忙放下茶盏，问道：“沈先生，如何？”

沈鸿若有些为难地张张嘴，道：“刘老前辈，这个，是您全部的，全部的心得？”

“是啊，怎么？”刘仪寿先是一愣，马上心领神会，笑道：“沈先生是不是看这卷子太过简单了，怕我黑了你的钱？”

“不是不是，我哪儿会怀疑刘老前辈，我只是……”虽然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作为成熟而有身份的人，沈鸿若当然不能承认。

刘仪寿倒并不在意，哈哈笑道：“没关系的，这份卷子是我毕生心血积累所得，在我写成书之前，曾经在行医的过程中对这些验方验法进行过实验判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都活大岁数了？”常润问道。

刘仪寿笑着摇摇右手食指，一副高深莫测、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没有人相信那些方法是可以帮他们长生的秘法。照着我说的做的，极少。”

“为什么？”常润迷糊了，“谁不想长生不老呢？”

沈鸿若没说话，只是微微苦笑一下，心道，如果看过刘仪寿那卷所谓长生秘术的书卷，常润恐怕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刘仪寿看看沈鸿若，了然一笑，道：“沈先生也是不信的，对吗？”刘仪寿低头摩挲着手中茶盏，不待沈鸿若回答，又接着道：“世人都妄想长生，可偏偏不能长生。于是长生便成为一件距离世人遥远的传说。有距离的传说，便容易镀上想象的神圣光环。既然长生是这样神圣的事情，那么通往长生的秘密道路自然也不会普通。所以，”刘仪寿微笑着顿顿，道：“没有人会相信长生秘术会如此简单。”

沈鸿若咂咂嘴，字斟句酌说道：“刘老前辈高见！正所谓大道至简，于学问抑或是养生之术，大抵均是如此。其实，您所记载的那些方法，我个人是深信不疑的，只要按着做，持之以恒，定能身体康健。只是，我这方子是要送给一位长辈的，而且这位长辈个性极其之强，如果要把这卷书卷送给他老人家，恐怕，恐怕他老人家不仅不会信服，甚至还会怪罪沈某敷衍了事。所以，所以，沈某还是想请刘老前辈再多指点一二？”

刘仪寿皱了眉，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为难道：“这已经是我毕生所学了。再多的，我也难再给你。”

看着沈鸿若眼神里渐渐露出不满的神情，刘仪寿揉揉鼻子，道：“要不这样吧，我老刘的确就这么多料了，沈先生若是还有进一步的需求，我可以帮您写封介绍信，去找我的师父，请我师父他老人家再传您长生之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于是，我们就回来了，带着这封推荐信。”沈鸿若向凤九霄晃晃手中的一封信，无奈地摇摇头。

“没本事就把问题推给师父？”凤九霄有些好笑，道：“他师父是谁？”

“叫什么来着？”沈鸿若低头看看手中的信，道：“孙真人？”

“什么？孙真人？”凤九霄有些吃惊：“不可能吧？”

“这话怎么说？”沈鸿若好奇问道。

“孙真人可是江湖有名的神医，连他的真实年龄也一直是个传说。说他是老神仙也毫不为过。”凤九霄道：“如果刘仪寿真的拜在孙真人门下，依他那招摇的性格，他怎么会从不提起呢？”

“哦？”听了凤九霄之言，沈鸿若看看手中信件，不禁有些犹疑：难道说刘仪寿只是敷衍推脱？他仔细想想，又摇摇头。不对，如果他想敷衍，完全可以就拿那一卷“秘方”打发走自己，何必又扯出个师父呢？

刘仪寿既然抬出这个师父，显然他本人是极为推崇孙真人的。那么，不管他与孙真人是不是真有师徒之谊，这个孙真人都是值得一见的。

然而凤九霄却并不认同沈鸿若的想法。“老刘肯定是骗了您的银子，又怕你寻他的不是，才把孙真人抬出来的。是，孙真人的确医术高超，更有长生之名，可是，他本人常年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就像仙人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可遇而不可求。就算老刘的介绍信管用，可是，天下之大，您又到哪里去觅得孙真人呢？”

沈鸿若眉毛拧在一起，心里不禁骂那刘仪寿“老狐狸”！口里只叹口气，道：“老刘说孙真人中秋好在海上看月，而天下海景当属鲁阳府的德川县，所以，他让我到那里寻寻，多半能找到孙真人。我想，左右是要等江湖通缉令的消息，趁这个空档，我就去德川走一趟。”

凤九霄点点头：“也好。我正要回凤山去，一来等消息，二来也要让我儿凤吾入土为安。”凤山亦在鲁阳府地界儿，二人顺路，依旧结伴而行。

行不多时，凤九霄好像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沈先生，不知那‘留一手’所谓的长生方到底写了些啥？”

沈鸿若苦笑道：“他那长生之秘方，一共四卷，分为服食、起居、导引、药石，但所言不过千字，我给你总结一下，也就几个字。不信，我说，你看。”说着，沈鸿若从怀中掏出那卷卷轴，递与凤九霄。

“服食，就是多喝水；起居，就是早睡早起；导引，就是饭后百步走；药石，就是请遵医嘱服药。你看对不对？”沈鸿若道。

凤九霄从卷轴上抬起眼，亦忍不住笑道：“沈先生总结的精妙！这果然都是些正确的废话。”

两人无奈摇摇头，带了常润，慢慢出了南城门，走出了宝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