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听到了“指示”,那个男的在电话里这头不住地点头,乖巧地应和着电话对面的人。
只是乖巧面孔之下,他用脚用力地碾压着丢弃的香烟却分明地表达着他心里的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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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的资源很快便向着这个平日里不受待见的小女孩倾斜过来,就连照顾她的老丫鬟也与有荣焉地享受到了无上的待遇。
很快,她第一次享受到了在侍卫和仆人的簇拥下,前呼后拥逛街的滋味,以前她甚至都很少被允许出门,更不用说享受这样的待遇了。
兴师动众地出门之后,她没有去一直向往的点心铺子,没有去老丫鬟嘴里龙都贵人们指明抢购的饰品和香料店,甚至在大队人马路过她一直心仪的服装铺的时候,她都没有出声让人停下脚步。
最后,南家刚刚得宠的小姐来到了龙都最有名的花柳一条街,停在了一栋门前牌匾让随同而来的所有南家下人侍卫都觉得尴尬的楼前。
楼前的牌匾写着三个字,秋晚楼。
多年前,一个得罪了南家的官员为了平息南震夺的愤怒,再送了无数的灵宝天材之后,又悄悄地在他的军部大楼的休息室里安排了一个绝色美女。
美女深得南震夺的喜爱,后来还诞下一个孩子,只是南震夺并不打算娶她,久了之后,喜爱不再便渐渐疏远了,这个美女后来便被人卖到了妓院,时间不长便音讯全无了。
南秋晚走下马车,站在当年母亲被卖的妓院楼前,一个穿着华服,只有九岁的小姑娘,就这样在秋晚楼老鸨和揽客姑娘的异样眼光里,久久站立。
许久之后,南秋晚招来身边的侍卫,指着秋晚楼的牌匾说:“把牌匾摘了,带回府里,然后把楼给我烧了。”
龙都花柳街的一栋楼被烧,并没有引起太多的纷扰,南震夺甚至都没有关心过一下,只是他这个天才女儿,将晚秋楼的牌匾挂在了自己住的楼前,让他在自己的书房里,沉思许久。
南秋晚懵懂记事之后,便察觉到南府里有些人,甚至是一些下人,总是以为她还小不懂事,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说她是妓女生的孩子,让她一度特别难过,又不得其解。
直到后来照顾她的老丫鬟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才告诉她,龙都有一条花柳街,街上有一栋妓院,名字就叫秋晚楼。
虽然她还是不得其解,可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对自己的名字特别不满意。
南秋晚的名字并不是她父亲取的。
南震夺妻妾成群,子女众多,不知情的外人总以为他是个纵欲滥情的人,却没想到他的所有妾室,都是他那不能生育的正妻张罗娶进家门的,而南秋晚的母亲是唯一一个在他正妻不知情的状况下,还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
后果便是,一个暴跳如雷的女人带领手下闯入别人的私宅,把刚生产完还在月子里的女人直接卖到了秋晚楼,那个未足月的婴儿被取了一个恶趣味十足的名字,南秋晚,然后便随意地派给了一个南府的奶妈。
而南震夺在知道这一切之后,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默许了事情的发生,只是在听到孩子名字的时候有些许的恼怒,不过最终并没有发作,只是后来他一直有意地回避自己这个叫做南秋晚的女儿。
正妻岳于梅虽然没有为南震夺生下子女,可是因为她拥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做靠山,而且自己本身除了美艳动人之外,还十分的聪慧,将南家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她在南家的地位是无人能够撼动的,哪怕有时候她做出一些出格点的事情,南震夺也当做不知情,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随她去。
九年后,南秋晚成为了南家不世出的天才,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却没想干的第一件让人惊叹的事情,是烧了一座妓院,然后将妓院的牌匾挂在了自己住的楼上。
南秋晚站在自己的院子里,抬头望着刚刚挂好的牌匾,嘴角终于露出了懂事以来最灿烂的笑容,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强大权势的美好滋味,一种为所欲为的感觉。
在得知秋晚楼的牌匾挂起来之后,南震夺在自己的书房里沉思良久。
久居上位,人心最是难测,他当然明白事情的微妙,南秋晚虽然是难得的天才,可是如果对家族没有向心力,失去了控制,最终南家会受到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
南震夺思考的最终结果便是,南秋晚必须得离开南家。
于是,在秋晚楼的牌匾挂了不到一个月,南秋晚接到了一个让所有修炼的人艳羡不已的通知。
宗神殿长老院要收她做弟子,而且还是宗主果离子的亲传弟子。
就算南秋晚只有九岁,她也十分明白能够进入宗神殿拜在宗主的座下意味着什么,能够进入宗神殿修行已经是多么无上的荣光,竟然还能够拜在宗主果离子的座下,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福分。
离开南府的那天,天上飘着白雪,南震夺站在府门外,亲自将南秋晚扶上了马车,还很难得地在众人瞩目,和女儿说起了悄悄话,脸上一直挂着慈父的笑意。
临别之际,南秋晚轻声地附在南震夺的耳边说,“父亲,我感激你。”
南震夺笑:“你是我的女儿。”
南秋晚点头说:“我永远是你的女儿。”
南震夺很满意地笑。
“可是我恨她,永远也不能原谅她。”南秋晚对着自己父亲附耳轻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一点都没有变化,就是一个在父亲面前乖巧孩子的笑脸。
父女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以主母身份一同出府送行的岳于梅的身上。
南震夺脸上的笑滞了滞,便马上又笑起来,甚至比刚才更甚,提高了音量说:“到了宗神殿好好听话,好好修炼,为父等着你学成归来。”
目送着马车离开,南震夺一直没有挪动脚步,甚至收起了修行者散发的气势,任凭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冰冷的雪花轻轻地砸在他的脸上,有点凉,南震夺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多年前一位故人对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