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仙云嶂,苦竹林。
竹林内,绿意婆娑,恢复往日一袭青衣打扮的祝无心,又在独自下棋。在棋盘的另一侧还特意摆放了一只纸鹤,作为他的假想敌。
又为了让这个假想敌显得更真切,一旁还放了一个酒杯,酒水自然也是有的。
时不时的,祝无心还会把那杯子里的酒倒到地上,权当是对方喝掉了。然后,自己也会喝上一杯,再自言自语地说上几句。
“五百年前,你是我行我素、豪放不羁的九幽魔君,这一世却成了剑宗首徒,嫉恶如仇?”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昔日的鲜血王座之主,到底还有多少血债,伴随着你无法逃脱的宿命,轮回至今呢?”
“你到底还要我等你多少年?去实现你对我的承诺?”
却说那风云台上,承受了一记阴毒掌力的李卫真,每每只要他想提起一口气,去舞动剑招,便会觉得肋下生疼。倘若是不提气,即使来回走动,抬手扭腰也不觉得疼。
足以见得这一掌是非同寻常,它的掌力并非是伤人血肉筋骨,而是直冲经脉气门。
若是李卫真无法运气聚力,根本就无法使出有力的剑招,相当于落入任人宰割的绝境。
表面上看,李卫真仍旧是以势大力沉的剑招在与范继海拼杀,和他中招之前别无二样,至少台下的观众们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倒是有些目光敏锐的,像是杨薪、赵红雪这样的好手,看出了李卫真脸上渗出了许多汗水,察觉到了有所不同,应该是受了暗伤。
确实,如今的李卫真全靠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其实,每当他用力挥出一剑,肋下便会传来阵阵钻心的疼,越想用力,就越是疼得让人想哭。
如果说,李卫真之前还能够做到以狠削快,再不济也能做到互换剑伤。那么现如今,他的挥剑速度已经逼于无奈的在放缓了。这是因为,持续的疼痛,已经开始让他渐渐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再狠辣的招式,一旦速度和力道跟不上,且自身变化又不及对方精妙的话,是很难给敌人造成杀伤的。
其实,方才范继海剑影之下的阴毒掌招,并非掩藏得十分巧妙。李卫真之所以躲避不开,到底还是吃亏在了实战经验过少这一点。
自受到掌力暗创后,又死命拼杀了数十剑,李卫真终究还是难以为继,陷入了唯有死守挨打,无力还击的困局当中。这还是多亏了他坚韧过人的意志力,若是换做旁人,能够忍痛再坚持砍出十来剑,已经很了不起了。在这之后,恐怕便会当场脱力倒地,哪里还能有余力死守呢?
“已经可以分出胜负了!”擂台之下,杨薪出言断定道。
“文烟,方才范继海的那一掌,你不觉得有点熟悉吗?”半空中,俯视台下的长孙山面带疑虑道。
“有点北斗峰独门武学,玄阴掌的意思,恐怕是和范继山脱不了干系了!”隋文烟冷声道。
“虽然他俩是亲兄弟,但这样也不符合规矩啊!私下传授五峰绝学,是要论罪处置的!”长孙山横眉竖目道。
“单凭一招半式,很难追究什么。而且现在掌门不在,各大长老又在闭关。我们能把这件事禀告给谁?呈上戒律堂?那还不是不了了之!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卖他个人情吧!”隋文烟摇头冷笑道。
“那好吧!”长孙山虽然嘴上答应了下来,但看他那表情,却仍旧表现得很不高兴。
擂台上,范继海步步紧逼,密集的剑影上下灵动,接连不断地拍打着李卫真手中木剑,道道阴柔暗劲自剑身传递,震得李卫真手臂发麻。
突然,范继海找准时机,一剑刺中李卫真的手腕,随后再接一击轻挑,将其手中木剑击飞。
顷刻间,李卫真双手已是空无一物,原本握着手中的木剑已被范继海特意打落到擂台之下,根本无法拾回。
面对再次袭来的剑影,这回李卫真只能凭借双手去抵挡。很快,两边袖袍已是褴褛破烂,爬满了道道血痕,而暴露于人前的皮肉,则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让台下的不少观战之人,都不由的吸了满满一肚子的凉气,甚至把脸别过一边,不忍再去直视这残忍的一幕。
这完全就已经不是在比试了,而是单方面的虐待、毒打!许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李卫真还在坚持,到底还在坚持什么?难道之前聂耿的下场,还不足以让他警示吗?
而某位在人群后头观看台上一幕的小姑娘,更是忍不住背过身去,低声抽咽了起来,嘴里说道:“李公子,我求你了,认输吧!再不认输,你真的会死的,求你了……”
“文烟,再这样下去,这小子的一双胳膊可就废了!”这一次,长孙山的语气比起前两次,都还要显得着急。
“无妨,只是皮肉伤而已,就算伤了筋骨,大不了卧床半月。这种程度的伤,经闻人玉的手,连伤疤都不会留下!”隋文烟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再说了,那小子先前不是口口声声要讨要公道吗?现在对方没下死手,就不算违规,如果我们出面制止,那对先前重伤的聂耿而言,算是公道吗?”隋文烟又是一声冷笑道。
“唉……”长孙山终感愕然,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往下说去,唯有慨然一声长叹!
擂台上,范继海望着已是伤痕累累的李卫真,非但没有于心不忍,反而愈发的兴奋。他连连吹鼓着腮帮子,随后放声大笑道:“小杂种,能够挨下本少爷这么多剑,你还挺能忍的,确实是个贱骨头!千万要坚持下去,本少爷还没玩够呢!”
“呸!”趁着对方停下手脚短暂歇息之际,李卫真喉结颤抖,嘴巴一张,一口夹杂着血水的唾沫便吐到了范继海的脸上。同样大笑着说道:“你就这点能耐?是没吃饭吗?”
范继海原本张狂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由心头窜上脑门的怒火。他一把抹去脸上的污秽,紧握手中剑柄,哪里还顾得着留力,抡起剑锋便是当头砸向李卫真的脑门。
“狗杂种,你他娘的活腻了!”
这一回,伤痕累累的少年没有试图抬手格挡,因为他的手一经放下,便再也没有力气抬起了。
那一剑,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额头上,砸出了一道殷红的剑痕。
鲜血如同泛滥的洪水,汹涌而至。很快,少年的大半张脸都给鲜血给染红了。
浴血腥狂的一幕,再次换来了台下众人地惊呼,把背向擂台的小姑娘也唤得立马转过身去,随后吓得瘫倒在地。
半空中,隋文烟仍旧未有动静。
而长孙山干脆也不问话了,任由自己的同伴自个算计去吧!他反正是没眼看了。
擂台上,脑门被开了瓢的少年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但已经杀红眼的范继海却仍未罢休,他抛去手中木剑,伸手拽住李卫真的衣领,不让其能够自由倒下。另一只手五指握成拳头,高高扬起。
这一举动,台底下已经有一部分人早早见识过了。当初的聂耿就是被这样强行拽着,挨了几十下重拳,然后被抛下擂台的。
可现如今,李卫真已经重伤,难道真的要打死人吗?
充满戾气的重拳快速落下,直奔脆弱的心房,誓要重创李卫真的根本。
突然,原本已是晕晕乎乎的李卫真,瞬间睁大双眼,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先前已是颓然无力的手臂猛然举起,并一把握住了范继海的拳头。
随后,一把似乎不属于李卫真自身的阴沉声音,自他的口中脱出:“小子,你以为,你在作践谁呢?”
“竟然还想反抗?我倒要看你怎么垂死挣扎!”范继海眼看对方竟然还有余力,甚至还挡下了他的拳头,顿时勃然大怒。可当他想把拳头从对方的五指包合下抽出之时,却无论如何也抽离不出。
那范继海当下便是气急败坏,立马松开了拽住领口的那只手,化为拳头,对着李卫真的腹部冲去。
“太慢了!”
李卫真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不屑,只见他轻轻挪动脚步,便在电光火石间,避开了这记勾拳。随后他的膝盖猛的往上一冲,却狠狠的顶中了范继海的腹部,差点把那胖子肚子里的黄水都给顶出来了。
还没完,在范继海仍旧处在身心骇然之际,李卫真松开了原本紧握着对方拳头的那只手,五指微微张开,一巴掌狠狠的拍到对方脸上。
“啪”的一声,掌声清脆响亮,足以使得每个观战之人都能听见,掌力之大,手掌红印清晰可见!
“你…...你竟敢……”范继海连忙捂住自己的脸,口齿不清却仍旧还想骂人。
倒是那李卫道更是让人尤为惊奇,只见他没有理会范继海,而是望着自己的手掌,摇头叹息道:“真是太弱了,明明已经用了十成的力道,竟然也没能一巴掌把这家伙拍死?”
“我跟你没完!”
范继海突然灵机一动,连忙拾起自己原本扔在地上的木剑,愤然砍向正在自言自语的李卫真。
李卫真眉头一皱,没有第一时间躲避,而是在剑锋呈下落之势时,方才脚尖点地,连连倒退,眨眼间已是退出一丈有余。
而在范继海一击落空,尚未来得及提起后劲之时,原本已经躲闪开来的李卫真,却又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如同风雷急电一样的鞭腿,狂扫而至!
范继海被突如其来的猛烈腿劲瞬间掀翻在地,并且接连翻了几个跟头,惨叫连连。
“我的天,自己的腿还疼……”李卫真又是一句自言自语地叹息。
此时,正想要揉一揉腿的李卫真,猛然发现了范继海掉落在地的木剑,顿时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容,道:“杀人,还是用剑,来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