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境中,到底是山势极多,荒原之上,一座座野岭如同是拦路虎,将原本笔直的大道撕裂,继而又迫使它弯曲、迂回。
山林中,一头浑身闪烁着雪白电流的耀眼白虎,正追逐着几名抱头鼠窜的猎物。那些以为能够借助地形甩开追杀的蠢钝之人,竟忘了在山林里,老虎才是真正的王者。便是蛟龙在此,也得卧着不能抬头。
而那个把白虎放出来的青年人,则优哉游哉地在林中闲庭信步着,他每踏出一步,总是能够瞬间出现在前方的一段距离。他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停下,也只是为了看清楚,那些被白虎追上的猎物,是如何被撕碎,又或是如何被电击成一块焦炭的。
哪些猎物会被撕碎,哪些猎物可能会成为一块焦炭,可不是因为兴致所然。这头白虎,只会对那些真正穷凶极恶之辈,处以雷电之罚。而恶得不够纯粹的,便是直接扑杀掉,干净利落。
当最后的猎物亦被虎爪给死死按倒在地,被叼走灵魂,肉身化作一团黑炭之时,这场因青年人一时兴起,从而发起的竞逐游戏,才总算是落幕了。
此时,距离原先的事发点,已经相隔了好几座山岭,几十里地了。
青年人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响亮,懒洋洋的喊了一句:“阿蛮!回来。”
那头白虎好似有些不情愿,虎爪虚抬随后猛然一踏,将那人形黑炭给踩成了糜粉,被山风刮去,好比挫骨扬灰。
青年人笑骂道:“你又不是猫儿,撒什么娇啊?今儿放你出来活动一下手脚,明儿才是你尽情发挥的时候。”
那白虎转过身来,做伏地蓄力状,口吐人言道:“如果你总是找些小鱼小虾来敷衍本圣,我撕了你!”
青年人拍着胸口,不以为然地笑说道:“哎哟,我家蛮大爷的胃口,是越来越大,难伺候喽!”
尽管言辞不睦,但那头被青年人唤作“阿蛮”的白虎,还是化作一道电弧,窜进了青年人的胸膛。
而那幅被敞开的衣襟,半遮半掩的猛虎下山图,好似又添了几分凶恶蛮横的摄人神采。
没有了浑身散发着光亮的白虎,山林里再次陷入到了极致的漆黑。青年人微微躬身屈膝,随后纵身跨越出一大步,凭空自原地消失后,瞬间出现在了山岭之巅。
青年人立身于岌岌可危的石尖上,视线来回转动,似在搜索着什么。而此时,他的一双眼珠子,是完完全全的漆黑一片,不见一丝眼白,如同“冢中夜眼”。
在青年人的视野里,一片灰白毫无颜色的天地中,在远处的山头背后,突然飘起了一缕湛的剑气,当中还掺杂着浓厚的腥红。
青年人眼睛笑眯眯的,扯了扯嘴角,身影再次凭空消失。
在凿穿石壁而修建出的山路中,两侧的岩壁上,像是被人泼上了红漆那般。
一名手执湛飞剑的年轻修士,正强迫着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双膝跪地。随后,手起剑落,竟是行刑式斩首!
这一幕,正好被胸前画虎的青年人看到,眼前的修罗场,并未让他感到骇然,他反倒饶有兴致的对那行刑的刽子手道:“我看你并未因杀戮而愉悦,但又确实心中郁结,想要借此来发泄?怎么样,主宰别人生死的感觉,享受吗?”
年轻修士用飞剑指向青年人,冷声道:“你也想尝试一下被砍头的滋味吗?”
青年人举起双手,十分无辜地说道:“哎,别误会!我跟死人可不同路,倒是和你有点像!”
年轻修士手中的飞剑光芒微放,怒道:“你这是在羞辱我?出剑吧!只要你能够凭本事,真正伤到我,我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
青年人摇头笑道:“看来你要失望了,我从不与人斗剑,因为我不用剑!”
年轻修士不以为然道:“那你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
青年人挠了挠蓬乱的头发,好似十分伤脑筋地道:“可我,也没有法宝啊!”
年轻修士怒目:“我管你,既然你出言挑衅,那我便当你做好了寻死的准备!”
徒然间,青年人的手上多了一张符箓,黄光一闪,身上便多了一层灵力铠甲,身形更是仿佛拔高了三丈,微笑道:“我也没说不和你打。”
不经咒语驱动,也无需结手印法指,便瞬间驱动了一张“黑岩地灵神官护符”,青年人的符箓道法之高深,已经显露无疑。
年轻修士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沉声道:“敢问是何方道友?”
青年人如同化身成一尊庄严肃穆的道观神像,千钧重拳轰然砸落,用如同闷雷般的声音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荆州张潮虎是也!”
年轻修士一个后仰跳跃,成功躲闪开来,追问道:“敢问师承何处?”
张潮虎扭了扭脖子,没好气道:“罗里吧嗦,你到底还打不打?”
年轻修士脸色铁青,当即恼羞成怒,挥斩出数道剑光绞杀而至,口中不忘说道:“在下是南沙剑派的谭克文,我看张道友你的符箓道法亦是系出玄门,如是我辈中人,我大可当做方才是误会一场,你我不必再动干戈!”
张潮虎高举双拳,轰然砸向地面,顿时地动山摇,碎石乱飞。不仅把谭克文震慑得迟疑不前,更是以强烈的震荡,轰散了那杀气凛然的剑光。
排除威胁之后,张潮虎冷笑道:“我打听过你,你好像有个“踏浪行歌”的封号吧!这几年,在天南境,你风头挺盛啊!不过据我这些天的观察,你那么压抑的性格,和这个潇洒的封号,不般配啊!是谁给你封的,不如把这四字让给我吧!”
原来并非是山中偶遇,而是有的放矢!
闻言,谭克文的杀意终于毫不掩饰的完全散发开来,语气阴森地说道:“你窥视我?你到底是何来历?”
张潮虎摆了摆手道:“我只是觉得你有趣罢了!你们家凤仪阁的灵酒我觉得不错,软塌也睡得舒服,这些天我便暂时在那落脚了!后来,我发现,原来喜欢在凤仪阁过夜的,还有你这谭家公子?”
“想来,以你的出身,有些纨绔子弟的风气沾染,也不出奇。但又被我发现,你既不喜欢床上打架的事,甚至连酒都不沾,我就觉得你这人很有问题!”
谭克文的面容徒然煞白,好像是被人揭开了暗藏的丑事那般,面目狰狞道:“你的好奇心到此为止了!”
谭克文咬牙切齿,奋力斩出惊天一剑,如同一轮月牙般的剑光带着寒霜,打横掠过两侧山壁,扫出骇然的剑痕,誓要腰斩张潮虎所化身的巨石神像。
张潮虎不躲不闪,稳扎马步,誓要架起双臂格挡。
那道剑光被剑意牢牢凝聚,没有在成功触碰到张潮虎之后,便轰然炸开。而是在一声闷响后,仍旧保持原状,推着张潮虎倒退了七丈,才爆发了最后的余力。
轰隆的一声巨响后,巨石神像如同一件被敲碎的瓷器,身上的碎片一块块开始剥落,暴露出了在神像腹中的张潮虎真身。
在张潮虎正要为这一剑啧啧称奇之际,却被眼前的一幕所惊,一道铺天盖地的怒涛洪流,正汹涌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