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真的不用送我!更何况,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可以的话,有时间就来浮南城找我,具体的地段也很好找,随便一打听就是!”
溪涧旁,罗毅成相当努力的装出一副潇洒的样子,对众人挥手告别!
而这日,李卫真也终于结束了连日来的僵坐,走出了草棚。虽说,他仍旧被心中的某种执念所苦苦困扰。但事情一码归一码,罗毅成的情,他还是得念的。
赵红雪仅是往树旁依靠,所处的位置不远也不近,全程就那么默不作声地看着。
夏婵站在李卫真的身后,红着眼眶偷偷抹泪。罗毅成建的那栋木屋,她有花很大力气去打扫,更清楚那份礼物的不简单。
小姑娘心里头,已经对这位行事沉稳,实干多于言语的师兄,有了很大的敬重。
此情此景,将近沉默了三天的李卫真,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言语。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呃……那个……木屋很漂亮,抱歉,我真的是……”
其实,李卫真已经想好的一些漂亮体面的话。可是,把话提到嘴边后,一些莫名的情绪,却将一切都搞砸了。
这般窘迫,比继续沉默都要来得不堪。
罗毅成微微抿嘴,用力地拍了拍心口,配合着点头的动作,宽慰道:“没事,话都在这里了!”
话不仅是在心里,也都写在了脸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说,经历了这几日来发生的一切,还有什么感情是需要言语用去维系的话?那就实在太瞧不起,当初共同面对过的苦难了!
李卫真亦点了点头,眉头却愈发深锁地道:“要不,还是再走一段路吧!”说罢,他转头望向下游。
罗毅成淡然一笑道:“嗯,那就再走一段路吧!”
两人沿着下游并肩而行,欢悦的飞鸟与跳脱的游鱼,一路相随。
今日,是年三十了,腊月的最后一天。这片天地亦早早换上了生机盎然的新装,准备迎接新春的到来。
自成为练气士以后,这绝对是两人走过最长的一里路。但这多出来的一里路,依旧是无法敞开李卫真的心扉。
心境上的郁结,是再走上十里路,也是无法轻易解开的。
“我就送到这里吧!罗师兄,千万保重!”
“叫我阿成就行,你也要千万保重!”
李卫真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感慨,使得他下意识地接了一句,“确实是不能以师兄弟相称了,我们哪里还是太一门的弟子?”
罗毅成本已下定决心真正启程的步伐,却因为这句令人心塞的话语,再次踌躇原地。他语重心长地道:“我真希望这只是你的玩笑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罗毅成,永远都会是太一门的弟子;我相信你李卫真,也应如是!”
李卫真早已是后悔说出了那样的糊涂话,他面如死灰地道:“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怎么了?”
“哀莫大于心死”这样老生常谈的书本道理,对于饱读诗书的罗毅成而言,并不难理解。
罗毅成把手搭在李卫真微微佝垂的肩膀上,沉声道:“我们都在经历着一个很艰难的时期,但这并非是你的错!活在这样的世道,当真没得选!或许,人生本就有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
“但当问题发生之时,我们不能逃避结果,而是要尽可能去适应这个结果。再然后,就要自己去创造一个可能!”
“就像是,当年我的先祖与另外三大家族的先祖,共同建立起浮南城;就像是,我们太一门的祖师爷,开创一脉流派那样!”
“他们,也一定经历过很多很多的磨难,若是他们向命运低头,也不会有今日的你我!”
见李卫真的眉目已经舒展了许多,整个人都恢复了些许生气,罗毅成就知道自己并非是在对牛弹琴。
乘着这股势头,罗毅成趁热打铁道:“其实,无论是宗门还是家族,都讲求两个字,那便是:传承!这一点,或许是因为出身的原因,我会比你更深刻的认识多一点。”
“如今我们身处的这一刻,是现在;是过去与将来的连接点。如果没有过去,我们就没有了立足点。那样,就不会清楚自己的将来,将会何去何从!”
“燕掌门在临终之前,也要把你收为亲传弟子,那就是薪火相传!这,就是传承!是你无法推卸,而又尚未担起的责任!”
“路漫漫其修远兮,千万别只顾着停留在过去!”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如同唤醒万物的春雷般,在李卫真心中轰然炸响,阴霾尽退!
豁然开朗后的李卫真目光如炬地道:“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将来的路,应该要怎么走了!”
尔后,李卫真甚至还有了打趣的心情,他笑道:“以前,我以为自己只有朋友寥寥。殊不知,值得深交的好友早已出现。而我,却差点将你错过!”
罗毅成会心一笑,笑容如沐浴春风,他颔首道:“真心的朋友不用多,像我也只是认识了一个而已!”
李卫真好奇道:“是谁?是我认识的吗?”
罗毅成起了玩心,笑意玩味道:“嗯……这个嘛!以后再介绍给你认识!”
李卫真并未怀疑,估摸着应该是罗毅成家乡里的玩伴。
“这回我真的得走啦!以后有我帮得上忙的事,尽管来找我!哪怕是修书一封,我也乐意效劳!”三番四次地道别过后,罗毅成这才终于祭出了飞剑。
李卫真连连点头,学着先前罗毅成那样拍了拍胸口,“行吧!改天我要是想建房子了,肯定找你!”
“不光是泥瓦匠的事,要是打群架的时候,缺人手,也可以考虑一下我嘛!”罗毅成亦是不失风趣地道。
李卫真摆手道:“有家可回,就赶紧启程吧!即使你现在后悔了,想要留下来,我这也是没有年夜饭可以给你吃的!”
罗毅成还是走了,走得不算潇洒。他就像是那远游的大雁,在远方有属于他的春天。
而李卫真虽说尚未完全走出他的寒冬,但至少他的魂,已经回来了。
溪水边,李卫真用罡风凝聚出一把小刀,对着水中的倒影,耐心地刮着胡茬。因为他尚有一个约定,已经拖延了数日,未曾履行。
他的一时疏忽,是远方的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