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族祭祀结束的一个月后，生命活动的痕迹开始慢慢在南蛮大路上减弱。当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降临时，所有生物都本能的蜷缩回了自己的巢穴里，忐忑的准备迎接一年中最残酷的时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高阳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赤乌族了。

高阳不愿意搞得太张扬，所以选择天未亮时就出发。离开之前，他和南公告别。

南公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早早地等着高阳过来。所有的嘱咐都在之前的日子里说完了，而且说了不止一遍。这导致南公此时找不出什么可说的来，只是安静的拿起骨杖，打开房门，低着高阳向部落大门走去。

这个时候，天还未大亮，连鸟儿都还没从树林中飞起，部落的族人大多都还在睡梦中，部落里面空荡荡的，高阳也不担心会碰到其他人。

昨夜下的第一场雪还未消融，路上的积雪淹没了两人的脚踝，发出吱吱的声音，留下一串烙印。

走在路上依旧感到一丝冰寒，两层兽皮并不能替他完全抵御外界的风寒，从秋天过度到冬季，高阳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高九他们原本要来送你的，可我嫌麻烦，就教训了他们一顿，让他们老实待在家里了。”

“嗯。”

高阳和南公一前一后的在路上走着，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刚才这两句就是两人在路上唯一的一段对话。

这样的气氛和周围的环境互相衬映，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再远的路都有尽头，更何况本来就不是很大。

没过多久，赤乌族的大门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看守大门的族人看到南公走了过来，立刻上前行礼。南公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直接让他们打开大门。

族人看了一眼跟在南公身后的高阳，消息灵通的他们早就知道高阳要去干什么。

有南公领路，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把大门打开了。

“给，你把这个拿上。”

南公和高阳在敞开的大门前站下，高高的围墙压在两个人的头顶，这个时候南公终于开口了，从背上拿出一个兽皮做成的包裹，递给了高阳。

“这是你上次狩猎带回来的鹿腿，我已经处理好了，可以直接食用，三五个月都不会腐败。你若是找不到食物，就拿它来充饥吧。”

“嗯。”

高阳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接过了包裹。

“遇事不要勉强，要格外注意其他部落的族人，遇到危险立刻避开，绝对不能冲动。”

“嗯。”

高阳又嗯了一声。

“若是坚持不下去了，就回来，不丢人。”

“嗯。”

多说了两句，却还是在重复以前的话语，说完之后连南公自己都觉的有些无聊。可不说的话，又总觉的少了点什么。

看着始终用一个字来回答自己的高阳，南公的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把那些高阳已经能背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走吧。”

简单的两个字，里面是谁都无法理清的感情，压的高阳更加不敢抬头，只能紧紧身上的东西，转身走开。

身后再没有传来其他的声音，似乎连寒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两边的景物在高阳的一步步中向后退去，消失在了高阳的背后。在走了九百六十七步之后，高阳走到了密林的边缘。

来到这里，高阳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疑。在等了片刻之后，他到底是没有回头，最终抬起了脚，一步跨进了密林之中。

高阳瞬间就被树林吞没了。

在他的身后，远处的部落前，两扇大门完全敞开，中间有一个孤独苍老的身影，一直站在初冬清晨的寒风中，看着自己孩子远去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直到高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又过了良久，南公才叹了一口气，佝偻着身体，缓缓转过身，向部落里面走去。

手中的骨杖敲打着地面，发出一串有韵律的声节，被寒风带起，向远处飘去，也不知远去的高阳能不能听到。

……

高阳此次要去的黑山，是一座天然的铁矿山。高阳此行的目的，就是去那里挖取足够的矿石带回部落，然后请部落的工匠为自己打造一把青铜大斧。

年轻的高阳做梦都想要一把青铜大斧，因为这是勇气和力量的象征。

想要获得青铜大斧，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成为部落里最勇猛的勇士，得到全部族人认可后由部落奖励给你。

第二个办法就是自己跑到黑山来挖矿，挖够矿石后再请部落帮忙铸造。而且要挖够铸造两把青铜大斧的矿石才行。铸造的斧子，一把是你的，另一把归部落。

这就是赤乌族的黑山试炼。

高阳可不是高九那样的天才，按照高阳现在的情况，要想通过第一种方法获得青铜大斧，至少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高阳可没有这个耐心，所以在听说黑山试炼之后，他果断选择了去黑山。

高阳从南公嘴里得知，他的父亲当年也是通过第二种方法得到青铜大斧的。这更加坚定了高阳的决心。

既然是试炼，那此行肯定不会只是挖矿这么简单。毕竟这是矿工的活，只要有膀子力气，是个人都能干。

黑山试炼最大的困难，是如何在黑山生存下去。

黑山充满了危机，第一个就是黑山本身蕴含的危险。

黑山蕴含丰富的矿藏，偏偏又是天地灵气汇聚的地方，是妖兽汇聚之地，人类是很难踏足其中的。

南蛮大陆，说到底是妖兽的世界，人族的力量在这里非常弱小。一般的人类对付普通的野兽就已经非常吃力了，若是碰上开启灵智实力强大的妖兽，就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畏惧妖兽的力量，像赤乌族这样的小部落，只敢在部落附近活动。除非是像狩猎这样的活动，没有办法必须深入丛林，否则族人很少走出部落三十里的范围。

而黑山距离赤乌族有一百多里，根本不是赤乌族的力量可以顾及的地方。再加上黑山附近所盘踞的强大妖兽，如果高阳在黑山出了什么事，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除了盘踞黑山的妖兽之外，黑山存在的第二个危险，就是其他部落的干扰和偷袭。

黑山的位置，刚好在赤乌族和其他几个部落的中间，将几个部落分割开来。这几个部落都知道黑山的危险，可也知道总会有人进入黑山采矿。所以总有一些人会潜藏在黑山外围，专门从事打劫的买卖。

敢干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意，这些人都是凶狠之辈，即劫财又要命。他们的威胁可丝毫不比黑山里的妖兽小。

正是因为黑山的危险，包括赤乌族在内的众多部落虽然紧邻黑山，却没有一个敢单独染指黑山，甚至连进入黑山都要小心翼翼。巨大的宝藏就摆在眼前，却只能望洋兴叹，族人拼了性命挖回来的矿石，也只能打造少量的武器，作为部落力量的保证和对勇士的奖赏。

也正因为黑山的危险，南公才坚决反对高阳前往黑山。在他看来，即便族中最勇猛的勇士，进入黑山也是九死一生，更别说高阳了。

可高阳的脾气一无既往的倔，不管南公是好言相劝还是恶语相加，甚至是将其关在家里禁足，都没有改变高阳的决定。

最后无奈，南公只能答应。

黑山试炼是由赤乌族最古老的意志所定下的祖训，代代传承下来，连族长和南公都没有权利干预。赤乌族不会强迫族人接受黑山试炼，但如果有族人决定前往黑山，任何人都不能阻拦。

既然答应了，那就要做好准备，南公可不愿意高阳真的变成一具尸体。哪怕是能提高高阳一分的生存几率，南公都会全力去做。

除了教授高阳各种技艺之外，南公做的最多的就是帮高阳搜集黑山的情报。

黑山，南公自己也没有去过。赤乌族一千多人中，目前只有三四个人去过黑山，还都是在黑山的外围活动。为了帮高阳提前熟悉黑山的情况，南公将部落里有关黑山的资料全部整理了一遍，汇聚到一起，足足写满了十几张兽皮，交给高阳研究。

南公又根据那几个去过黑山的族人的描述，为高阳绘制了一份从赤乌族到黑山外围的简要地图。地图上标明了前往黑山的几条路线，清楚地勾勒出了沿途其他部落的势力范围。尤其是在黑山外围的区域，着重标注了一些危险地方，要高阳万分小心。

上一次的狩猎，南公之所以答应高阳参加，其实也是对高阳学习了这么久之后的一次考试，看看高阳有没有在密林中独自生存下去的能力。

事实证明，除了力量欠缺之外，高阳的其他素质还是不错的。

而回到部落之后，对于力量这一块，南公也通过开灵给高阳做了一次加强。

南公做到了他能想到的全部，只希望高阳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

剩下的，就只能靠高阳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