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这才明白，真理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纯净，这里与现世是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的。

比如面前的这个法则管理者，一副精明商人的嘴脸，真对不起他那精致的面庞。

看来，眼见为实，法则管理者也不是天外飞仙那样不染纤尘的。

“只要你在世间再修行九百年，就可以把代价交给我了，不收利息的哦！”法则管理者看着翡冷翠不答腔，继续“诱惑”道。

“为什么呢？”翡冷翠并没有急着一口答应下来，经过刚才法则管理者的一系列坑蒙拐骗，她已经有所警惕了。

“哎！”法则管理者叹息一声，摇摇头，扶住前额，无奈道：“就不能说我被你们的爱情故事所打动，发发善心吗？”

“谢谢。”翡冷翠轻轻道。

“那么，这一期的利息就先给我吧。”法则管理者轻轻一笑，向翡冷翠勾了勾手指头。

翡冷翠正在奇怪怎样把自己的能量交给法则管理者时，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把她整个地勒了起来，她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条条黑色的触手正将她团团包围。

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她就惊讶地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无数的黑色触手用力一扯，分崩离析，先是化作碎片，随后便是化作碎屑，像是明亮的星辰，星星点点，向前飘散而去。

她仅仅是感觉到疼痛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如同琉璃一样的物体。

不必多想，她也是灵魂状态了。

与此同时，法则管理者的手里也有一个水晶球一样的物体正在渐渐形成，蓝白色的，像是纯净的苍穹。

“第一期的利息，我就收下了。”法则管理者摆动了两下手中的水晶球，笑道。

“嗯。”翡冷翠点点头，准备接过智空的灵魂。

但出人意料的是，法则管理者坏坏一笑，把智空的灵魂抛向了翡冷翠的身后，翡冷翠只看到水晶球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翡冷翠大吃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窒息般的感觉袭来，让她头晕目眩，不必多说，就知道是那些黑色触手的问题。

翡冷翠只看到法则管理者冲她轻轻一笑，摆了摆手。

然后，又是一阵过山车般的力量把她向后拉去，她只是紧紧抱住智空的灵魂，眼前一黑，但没有昏过去。

她就像是一片随波逐流的落花，被冲刷，摆弄着。

……

头很晕，四周或是自己的脑海中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群蜜蜂在自己耳边吵嚷。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声音终于是清晰了起来，好像有人在交谈。

“恭喜老爷，夫人，喜得贵子。”一个女声谄媚道。

“好，好!有赏，都有赏!”一个男子爽朗道，语气很是喜悦。

翡冷翠判断出，这是一户富庶人家。看来，智空上辈子悟出的真理间接地改变了他的命运。

翡冷翠摇摇头，笑了笑。看来，智空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当和尚去普度众生了。

“呜哇，呜哇!”旁边襁褓中的智空也不甘示弱，响亮地啼哭了起来。

翡冷翠静静地聆听着智空的哭声与一个女人的安慰声，其中像是蕴含了千言万语。

有时候，世界像是与人作对似的，事情就是这么巧。

在智空五岁时，智空的父亲被指控通敌叛国，全家皆为屠戮，他的母亲在保护他离开时，不幸被杀，他幼小的心灵之中，充满了痛楚与绝望。

幸好，一位得道高僧运用强大的体术，击败了追兵，抱着智空一路逃窜，来到了一座山上，伫立在山上的，是一处悠久的古刹。

智空最终还是走上了当和尚的道路。

但他并没有如前世一样做一个诵经念佛的和尚，而是成为了一名武功高强的武僧。

他在看到师父的体术之后，就极为渴望那种力量。终于，他将十八般武艺练的炉火纯青。

他可以复仇了。

他向师父请求下山，但师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泡好一杯苦丁茶作为谢礼再走。

他泡茶的技艺也是十分娴熟，但师父的表情，像那杯茶刚开始的味道一样，十分苦涩。

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兵买马，为复仇做准备。

终于，他复仇成功，那位大臣与皇帝以及有关人员皆被他下令处死，他终于报仇雪恨，他流下了悲喜交加的泪水。

但是，随即而来的，是兵荒马乱，史称“七国之乱”。

灵之国借着这个机会，逐个击破，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成千上万的民众感受到了他曾经的痛苦。

他愤怒地冲锋，挥舞着长刀砍杀，杀人无数，但最终寡不敌众，被乱枪刺死。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那些士兵的家人，也会感到丧亲之痛。

他又想起师父那苦涩的表情。

他怒吼一声，直直站立着，不肯倒下。

随着他生命的流逝，他的残兵败将也纷纷投降。

白之国，灭!

他在弥留之际，听到了一个流水一样轻柔的女声：

“智空，你所寻找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这才恍然大悟。是啊，我这一生，究竟寻找的是什么呢？

他之前也听过这个声音，他一直是认为是自己心神不定，还为此羞愧难当，甚至觉得这是自己患了心魔之症。

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可惜，他没有机会解决他的疑问了。

智空再次进入了轮回之中，周而复始，这是其他人所没有的福利。

法则管理者看到翡冷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一笑。

也许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智空的后四世一直在做和尚，吃斋念佛的苦行僧和四海为家的行脚僧他都做过，可惜，他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在第六世时，智空终于时来运转，以菩提尊者为师，与皓月，吟风二仙人为师兄弟，成为了一名道义宗的内门弟子，有所成就。

因为智空那时的能量非常充沛，翡冷翠不需要再刻苦修行了。

那一世，也是他们交际最多的一世，他们彼此尊重，却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更让翡冷翠喜悦的是，因为恒远仙人智空的突出贡献，苍穹枭一族正式改名为翡冷翠，以她的名字命名!

她觉得，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转。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菩提尊者战死，三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师兄弟渐渐有了隔膜，不再拘泥于师父的道义，开始了自己的探索。

过了几年，吟风仙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带着一部分宗门弟子离开了宗门，与智空和明月殇反目成仇。

最终，大战还是来到了。

为了阻止吟风仙人的目的达到不可挽回的后果，明月殇和智空使用禁术让他离开了人间，自己也因此牺牲。

随后，乱世再次开启了。

像是一个不知是谁精心策划的阴谋。

之后的三世，智空虽然依旧做着和尚，也执着地寻找着自己所希望得到的可以普度众生的真理。

但是，他一无所获。

憎恶与痛楚是一对好兄弟，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

终于，翡冷翠心心念念的时刻要到来了。

这是智空的最后一世，完成之后，他就可以跳出命运的桎梏，像是飞向纯净的苍穹一样自由自在了。

法则管理者微笑着，仿佛他一直是这样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翡冷翠的嘴角也漾起一丝笑意，至少，多年的坚持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突然，一个清风一样凛冽但有着些许柔和的声音响起，道：“我也可以作交换吗？”

翡冷翠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法则管理者好像早已预料到，只是笑着点点头，道：“好呀好呀，你要拿什么来交换呢？”

渐渐地，一个蓝白色的身影渐渐成型，定睛一看，正是智空。

智空和善地笑着，像是一阵清风，不染纤尘。

翡冷翠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儿，禁不住轻轻颤抖着。

智空看看翡冷翠，微微一笑，对法则管理者道：“我用——我接连十世悟出的真理来交换。”

霎时间，智空的背后就出现了一扇骨白色的，和入口处的大门有着相同之处的门。只不过，这扇门上的符文比那扇门上要少。

“可以，那么，你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呢？”法则管理者搓搓手，轻轻笑道。

智空转过身去，看着翡冷翠，对法则管理者轻轻地道：“让我和翡冷翠可以再次结缘吧。”

“等一下!”这次还没有等法则管理者开口，翡冷翠就急切地道：“那样的话，你这十世的修行不是就白费了吗？”

智空摇摇头，道：“不，比起物来说，更重要的，是一切自己所竭力去守护之人。”

“而且。”智空轻轻一笑，他光溜溜的头上，长出了一丛蓝草一样的头发。

“之前我一直在做和尚，想要通过修行来达到目的，但是，这反而被拘束住了，所以，我想要重新为人，找到一条新的道路。”

“既然已经决定好，就不能再反悔喽！”法则管理者提醒道。

“嗯。”智空只是和善地点点头。

智空刚刚做完这个动作，他身后那扇骨白色的门，就凭空消失了。

“事不宜迟，还是尽快动身吧！”法则管理者轻轻一笑，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把他们送走一样，翡冷翠和智空感到一股窒息感和紧绷感袭来，不必多说，就知道是那些黑色触手抓住了他们。

他们只是紧紧相拥，渐渐地，他们的身体融合在一起，智空的背后，生出一对湛蓝色如纯净的天空的巨翼。

他们再次进入了那落花流水一般的旅程，新的轮回，将重新开始。

……

云之国，雾生村，村子中央。

一个蓝发的俊俏少年正在门前坐着，他的眼神有些忧伤，又像是在沉思。

他的背后，渐渐有着一个湛蓝色的虚影升起，看起来像是一只鹰一样的大鸟。

少年分明也感觉到了，他轻轻一笑，道：“翡冷翠，大家都说妈妈在战场上牺牲了。”

但是，他忧伤的眼神突然又坚定起来，沉声道：“可是，如果我没有亲眼所见的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翡冷翠也鸣叫着，拍动着双翼，像是在为他加油打气。

智空，不，应该说是我永恒的脸上绽开了笑颜，道：“翡冷翠，飞起来吧！飞到那高高的，纯净的，自由自在的苍穹之上吧！”

翡冷翠听了这话，由能量构成的身体瞬间升腾起来，直冲云霄，飞向了天空。

清脆有力的啼鸣，在天地间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