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清脆的声音响起，就像精致的瓷器破碎的声音。天剑老祖满是褶皱的手臂上浮现一条轻微的裂纹。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掏出了大把的丹药塞入了嘴里，即便那些在他人眼中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仙丹，也无法阻止裂纹的蔓延。

裂纹很快蔓延到了全身，此时的天剑老祖看上去就像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偶。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本命仙元在疯狂的流逝，曾经可以看到十数重天的眼睛变得模糊，可以击碎一个小世界的手臂也变得绵软无力，就连自己的道基也开始崩碎，化为虚无，一切都在走向毁灭。

他满是裂纹的肉身变得逐渐透明，能看到体内断裂，扭曲的经脉，无数晶莹剔透的灵光从他的肉身脱离，慢悠悠的浮向苍穹。

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由天体灵气凝聚而成的散仙之躯，终究要返还回天地间。

天剑老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对活下去的渴求，他张了张嘴，放佛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很快他的散仙躯彻底的爆开，一道粗大的七色光柱冲天而起，将周围未消散殆尽的劫云冲散，即便是在数百万里之外也能看到这通天的七色光柱。

一枚枚由灵力化成的花瓣缓缓的从苍穹飘落，落到大地上消失不见，虽然散仙为了苟延馋喘的活着，不择手段，配不上“仙”这一字，但只有在他们陨落的时候，才像一位真正的仙人。

天剑道宗的修士们呆呆着看着望着融入身躯的灵力花瓣，感受到法力的增长却没有一丝欣喜。放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断了，他们脑袋里一片混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老祖…陨落了？

老祖…陨落了？

老祖…陨落了？

那个无敌的老祖陨落了？他们茫然的望着周围的师兄弟们，发现他们也是一样的一脸茫然。

又过了许久，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老祖陨落了，巨大的恐慌就像夜幕一般笼罩在他们的头上。一些人嘴角溢出了鲜血，被自身暴乱的法力焚成了虚无，他们就像是暴露在苍鹰眼中的兔子一样惊慌失措。

天剑老祖陨落了！

消息飞快的传回了天剑道宗。一些忠心的弟子与长老已经准备靠着护宗大阵与那些觊觎道宗的人决一死战，但是还是有很多弟子人心浮动，偷偷的下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虽然知道弟子们人心浮动，但是长老们却没有精力去管这些琐事，一位位大乘和渡劫期的长老们从闭关中被唤醒，他们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刺眼的灵光中，就像一轮轮太阳，从道宗的各个地方升起。

一条条灵脉在燃烧，磅礴的灵力唤醒了数十万年都没有开启过的护山大阵，无数细小的铭文不断的组合成更大的铭文，更大的铭文分解为细小的铭文，这些铭文像水流一样不停的流转，汇聚，和分离，虽然只是初步唤醒，但是完全可以抵御散仙之下的任何攻击。

远远望去，天剑道宗就像是即将落山的太阳，迸发出最后的光辉。

天剑老祖陨落的消息就像一个巨大的天外陨石砸入了暗流涌动的大海，带来的冲击足以让这里的修士界彻底的沸腾起来。

一些实力较强的散修跃跃欲试，想要分的一杯羹，实力不济的修士也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天剑道宗，此时的天剑道宗就像群狼环伺下的一块肥肉，每个人都想咬一口。

……

“天剑老祖陨落了。”

逍遥睁开了双眸，透过头上的屋顶看到了九天之上一颗暗淡的星辰划落天际，淡淡地笑道。

天剑老祖的陨落更符合他们这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就像是老天都在帮助他们，真是讽刺。

他站起了身，推开了茅草屋的门，此时的外面已经接近黄昏，在这里能清楚地看到一道道炊烟袅袅升起，孩子们在巷子玩闹，训练完的将士们三三俩俩的回到了家中。

逍遥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一步踏出，就像一滴墨水滴到了清水中一样消散不见。

在他刚才打坐的蒲团前，一个空的瓶子立在那里，瓶身散发着幽幽莹光。

……

……

“天剑老祖陨落了。”瀑布前的凉亭，一男子背着手平淡的说道。

他相貌平平，眉毛略微下垂，头发半灰半黑，眼眸里空空如也，就像是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让他去关心。

他身后一看上去正值芳华之年的女子默默的点了点头，拿起桌面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洒到了地面上。

“又失去了一位老朋友啊。”女子感慨一声，虽然声音如银铃般清脆，但又带着一份沧桑。“老朋友们死的死，散的散，就剩咱们俩个了。”

男子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呼啸而下的瀑布，如果说苍云道人陨落的莫名其妙，那么天剑道人的陨落令他们感到兔死狐悲。

他们也迟早会迎来散仙劫，即使自封在神血源中也无济于事，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不成真仙万事皆空。

他不由得想起当年刚踏入仙途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仙途已断，早知道现在这样还不如当初转世重修，不管能否再登仙途，总比现在默默等死要强。

他们俩个默不作声，直到月亮代替了太阳，清凉的月华似轻柔的银纱一般覆盖在大地上。

“那么，天剑道宗？”女子忽然开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由上好的灵玉雕刻的酒樽。

“看看他还剩什么东西吧，如果对我们有用的话就留下。”男子转过身，微微一笑。

女子也笑了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冰冷，就像万载不化的寒冰。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明亮的太阴星，待到皎洁的月光重新洒落时，凉亭里的二人已经消失不见。

凉亭的石质桌椅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厚厚的灰尘中一个精致的玉酒樽显得格外醒目，反射着幽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