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余晖落去，天启城却灯火通明，夜色里灯笼散发的红色晕开，像是给城蒙上一层轻纱罗帐，欢声笑语，尽在罗帐之中。

街巷之中人声鼎沸，有身着劲装的武者走过，亦有游散闲人，还有赏月吟对的酒客，街边小贩大声吆喝着，时不时有人驻足挑选，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夫子坐在窗前眺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流，抿了一口那杯中之物。在不远处大水牛脸色晕红与他的身旁那数名轻柔的女子说说笑笑，那些女子时不时的掩面娇笑端起一杯酒喂给他。

大水牛来者不拒，只看他放歌纵酒，也不知今晚到底喝了多少。

夫子收回来目光，嘴角微微扬起，望着那万家灯火，又轻轻的抿上一口，虽然只是普通的佳酿，但此时此刻此景居然别有一番滋味。

这是他第一次在天启城过正元节，没想到这么热闹，过去一年的悲伤都被冲刷殆尽，只留下欢声笑语。

看着那些人脸上的笑容，夫子微微恍惚，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啪

忽然有人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杯酒，“这位公子，可饮一杯无？”

夫子转过头，诧异的看着面前那面带笑意的清秀青年，虽然做了些许修饰，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来者何人。

轻轻的接过，“您怎么来了，帝姬大人。”

那清秀青年，不，应该是东方出云笑意僵在脸上，咬牙切齿的说道，“请不要叫我帝姬大人可好，至于帝宫那边的正元宴饮我只要露一下面就好，反正他们…哎，不说了。”

她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面色微红的看着夫子，“你怎么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夫子笑了笑，“这里是天启，大周的帝都，对你来说想要找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更何况我也没有隐藏行踪。”

出云指了指不远处载歌载舞的大水牛，撇了撇嘴，“没想到他化形之后居然是那种人，真没看出来呢。”

夫子笑而不语。

“出去走走吧，这里有些太喧闹了。”他站起身，笑着对出云说道。

出云点了点头，不知是否是因为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脸色通红，就像熟透了的果子。

即便天启的街道可以并行四辆马车，但如今仍显的拥挤不堪。出云小步紧跟着夫子，眼睛打量着四周，眼中满是新奇的光芒。

“以前的正元节，你以前没有出来过吗？”夫子看到出云看什么都是新奇的模样，好奇的问道。

出云摇了摇头，那个时候的她每时每刻都在镇压着帝陵，哪里能抽身。

她看着路旁的一个小摊，忽然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卖灯的小摊，相比于其他的摊子，这里的灯要更有新意，更精致。

她轻轻的拿起一个莲花模样的灯。粉红色的花瓣栩栩如生，扎在下面的莲叶苍翠欲滴。

掏出了钱袋，买下了这莲花灯，看着一旁的夫子，出云又拿了一个塞到了他的手里。

夫子望着手中的花灯，一脸疑惑，“这是…”

出云拽着夫子，来到了块开阔的地方，这里有好多人都在放飞刚刚买来的花灯。无论男女老幼，他们都一脸虔诚的在灯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鼓动罡气将其放飞。

“这叫启明灯，相传在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就会心想事成。”

出云心念一动，薄薄的一层罡气包裹了指尖，开始在灯上写了起来。罡气凝结出的文字久久不能散去，散发着悠悠光芒。

一气呵成的写下了自己想要写的东西，出云偷偷的瞄了一眼夫子的灯，看他在上面写了什么。

只见夫子沉思半响，洒脱的写下了俩个大字，然后手上罡气流转，将灯放飞出去。

出云撇了撇嘴，也放飞了自己的启明灯，仰头望着各式各样的启明灯从天启城的各处飞向苍穹，摇曳着长长的各色光带，就像逆射的流星雨。

无数的启明灯倒映在出云的眸子里，就像一片灿烂的星海。

“启明灯其实最初并不是保佑他人心想事成，而是为了给那些徘徊在野外的魂照明归家的路，让他们与家里人团聚。”出云喃喃自语道，“呐，夫子，大家都说你是大周最博学的人，你说这些启明灯真的能照亮那些魂归家的路吗？”

夫子背着手，仰望着头上的灯河，淡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灯能否照亮那些魂归家的路。”

“你也不知道吗？”出云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没有什么能难倒夫子，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论面对什么都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如果说这世间的一切是头上那片天河的话，我只是摘下了那颗最璀璨的星辰罢了。”夫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看着出云有些沮丧的模样，他微微一笑，“虽然我不清楚能否照亮那些魂归家的路，但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些灯照亮了我们前进的路。”他又指了指周围的路人，朗声笑道。

“你看他们的眼中蕴含着最为璀璨的东西，不就是对未来的期望吗？”

望着夫子认真的模样，出云怔住了，随后“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方才触景生情的一抹忧郁顿时烟消云散。

轰！

一声巨响，天启城上空一道红色罡气掠过长空，然后猛地炸开，光流坠落，照亮了漆黑的苍穹。

周围的人一阵惊呼，茫然着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夫子眼神微微一凝，一道精光闪过转瞬即逝。

又停顿了半刻，数百道各色罡气飞上苍穹，肆意的炸开，各色光流垂落，黑夜变白昼，整片星空此刻变为了花的海洋。

出云连连惊叹，她的侧脸在罡气光团的照耀下宛如最精致的白玉，眸子里流淌着瑰丽的光芒，这一刹那就连整片天地都不及她的万一。

良辰美景，佳人相伴，就连时间也停止了流淌，一切都凝固在这最美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