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常夫妇把谭大夫请到前厅,奉了茶,便咨询元丰的病情。
那谭大夫常年为元丰看病,三人极其相熟,自然也不拘礼,细细品了茶,才道:“王太常,令公子的情况,既说好,也说不好。”
“此话怎讲?”
“好的是,他虽然从假山上摔下来,但是没有伤到骨头内脏,只需要略作休息,就好了。”谭大夫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我再开几副消淤镇惊的药,给他喝了便保无事。”
“只是。”谭大夫估计说话很喜欢大喘气,这只是之后,捏着茶杯又低头喝茶,引得王夫人几乎坐不住,半边身子都离开凳子,伸长了脖子等他的下文。
直到王太常都登不耐烦,开口询问道:“谭大夫,你为我家问诊十数载,有话还请直言。”
谭大夫这才放下茶盅,叹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王公子天生不足,这几年只是靠着汤药,勉强能够维持常人形态。只是我刚刚与他把脉,发现他心脉虚损,只怕很快连亲人都认不出来了。”
想到刚刚元丰梗着脖子,满脸通红地问他爹:“你是谁?”王氏夫妇心中大惊,谭大夫果真神医也,别说很快,只怕现在已经认不出亲人了。
王夫人到底关心则乱,忙问道:“谭大夫,可有办法?”
谭大夫摇头:“哎,这是王公子胎里带来的不足,要治,难耶难耶。”
所有的神医都是一样尿性,只要是疑难杂症,必然是胎里带来的。但是他十分有保留地说了两个难,却没有说不行,敏锐的王太常自然已经听懂了这话外之音:有得治,只是难点。
这世间的难处,无非就是钱财和人力,既然这谭大夫人力已达,自然就是要财物了。
王太常到底是做官的,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谭大夫,如果有法子还请直言,只要能治好我儿,钱财王某自当尽力。”
谭大夫笑道:“王大人,你我相交十数年,这王公子也是我看着长大,自然是盼着他好。我说这事难办,并非是钱财的问题,重要的是要狠得下这心。”
“谭大夫还请直说,只要能治好丰儿,再苦再累我们都能忍受。”王太常再次承诺。
“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既然这王公子与我也有缘,老朽就算拼了这命,也要治好他的病。”谭大夫再次叹了口气道:“王公子先天不足,这十五年已经是心脉虚空,想要治好这病,只能用换血之法,只有把他身上败坏的血,全部换成新鲜健康的血,自然就能保他无优。”
这话放在今天,无论是谁听来,都不算天方夜谭,毕竟技术摆在那里,有些人受了伤,输个几千CC的血,其实也差不多把自己身上的血给换了。
同时,放在今天,有点常识的人都会跳出来反驳道:你放屁,脑袋的问题和心脏有毛关系,你这个庸医要骗钱吧。
当时此时的故事背景,还是伤个风都能死人的古代,听到要换血,王夫人已经脚软了,哪里还能去分辨这事的真假。
他们家的傻儿子倒是能分辨这事真假,只是他是个“傻”的,自然没人会问他一句:“给你换血治治你脑壳好不好?”
所以在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元丰已经被他父母私自签订了手术协议,只等三天之后,就把元丰送到谭大夫家手术。
鸡一鸣本来只是抗拒做个傻子,如果知道自己不仅要扮傻子,还是一个要在床上接受超时代医学怪人进行医学实验的傻子,估计别说被他那NPPC来打他,他都要逃跑。
毕竟他死了,就剧终了,不是这《小翠》的故事剧终,而是鸡一鸣的故事剧终,这个才要命。
对着一无所知的鸡一鸣安心地当了三天“傻子”,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充分享受了一番封建官僚阶级的腐败生活。
关键是这三天,他那严肃的爹居然没有逼着他去上学,他娘更是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除了每次看他都一副泪眼婆娑,满脸不舍之外,一切都好。
虽然鸡一鸣对这个便宜老娘每天泪汪汪的表情感到膈应,你儿子只是个傻子而已,能不能不要用看烈士的眼神看自己呢。看得好几次鸡一鸣都差点忍不住剧透:“别哭了,你儿子以后会变聪明,还会给你娶个好儿媳。只是那之前有你操心的地方,趁着现在空闲,想玩啥就玩啥去吧。”
只是通常说,剧透死全家,自己身为一个有品位的男人,自然不能做这种事。当然了,他现在是个“傻子”,说了也没人信。只能每日忍着便宜老娘的满脸优思。
如此到了第三天早晨,长福一早过来伺候元丰起床,眼睛通红,眼角还挂着泪水。
好歹是每天照顾自己起居的“助理”,鸡一鸣自然关心道:“长福,你干嘛了?谁欺负你了?给哥哥说说,我帮你弄他去。”
长福虽然贴身照顾元丰,但是当年为了让自己儿子的“脑袋不灵光”不那么显然,王夫人找得贴士小书童,也是比照着元丰的类型找的,务必让小书童外貌与元丰旗鼓相当,智商也必须是旗鼓相当。一同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元丰傻得布那么显眼嘛。
所以这书童自然没发现自己少爷最近换了个人。
被少爷这么一问,长福的泪水更是忍不住哗啦哗啦地之下。
哭了好久,才用袖子擦着鼻子道:“少爷,听说你死了,我就要被卖出府去,也不知道要卖到哪去,我觉得很伤心。”
“我为何会死?不至于吧?”鸡一鸣皱眉,元丰身强力壮,虽然原文没说,但是起码娶老婆前不会突然死去啊,也不知这长福从哪里听来的。“你听谁说的?”
“我听夫人房里的香儿和萍儿说的,她们说你今天要去谭大夫医官里换血,九死一生,估计难逃大难了。又说我蠢笨,如果少爷不在了,夫人肯定不会留我,一定会把我卖了。”长福说完,捂着袖子又呜呜地哭了。
鸡一鸣越听越恐怖,没听说过元丰还要经历换血的,英雄副本果然和正常的故事不一样吗?
开什么玩笑,在这个世界换血,不就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吗?
当即追问道:“什么换血?你说清楚点。”
“我也不知道,香儿也没说啊。”想到长福的智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当即打开门就要找他便宜老娘理论。
长福追在身后道:“少爷,夫人说不准你出去。”
没想到自己这几天在床上摊尸,倒遂了他们的愿,不声不响就想送自己去换血,真是丧尽天良。
刚走到院子门口,王夫人正带着婢女捧着早餐走过来。
看到鸡一鸣,王夫人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扯出个笑脸问道:“儿啊,你这是去哪?娘亲给你准备了早点,有你最爱的米糕,快来吃。”
之前一心当傻子,鸡一鸣也不想给别人白当儿子,所以对着这娘都是一副看不见,听不到,有饭就吃的模样,现在有事所求,自然不能再装傻,马上装出孝子的模样作揖道:“娘,儿子刚想去给你问安,没想到你就来了。”
王夫人大惊,儿子以前虽然温顺,但是从来做不出这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模样,当即眼中放光,扶着鸡一鸣起来,叹道:“儿啊,你这……”
“娘,儿子今天早上起来,感到神清气爽,以前是儿子不懂事,惹你与父亲担忧,但是从今开始,儿子已经大好了,一定会好好读书,孝顺你和父亲。”鸡一鸣说完,扶着王夫人就着院前的石桌边坐下。
王夫人大喜,眼中又流出了泪水道:“儿啊,你真的大好了?”
废话,再不好不是给你夫妻俩弄死了吗。
“娘,儿子真的大好了,从今天起不用在问医吃药了,更不用做那换血的危险治疗了。”
王夫人本来就觉得那换血之事十分凶险,此刻见儿子一切正常,比其他的公子都不差什么,自然不再需要做什么治疗,满口应了:“自然自然。”
又要差人去请老爷,被鸡一鸣打断:“儿子已经大好了,自然是我去给父亲请安,哪有父亲来见儿子的道理。”
王夫人见元丰如此知礼,更是相信他真的好了,满脸欣慰,拉着他一同去拜见老爷。
王太常有官职在身,每日都要上朝,此刻正在与妾室刘氏用饭,听说元丰来请安了,当即挥退了妾室,喝着茶等着元丰。
鸡一鸣见了王太常,拿捏不准这个世界的礼仪,只抱拳作揖,把身子弯得极低,口中恭敬地道:“儿子给父亲请安,让父亲担忧了,是儿子不孝。从今天起,儿子会去学堂上课的,父亲请放心。”
王太常本来想着今天儿子要去谭大夫医官中治病,还想用了早点之后拎他过来提点几句,没想到他自己来了,说话还有纹有路,一时拿捏不准,满脸狐疑地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自是热泪盈眶地对王太常道:“老爷,丰儿大好了,不需要去换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