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实在是十分奇怪的生物。
明明周围都是人,自己正处于生死攸关的时刻,鸡一鸣居然半句求救的声音都喊不出来,反而死死咬住嘴唇,生怕不小心被人当成精神病人。
更为奇怪的是,在如此紧急的时刻,鸡一鸣想到的,居然是自己等下突然倒地猝死,那么多人拍了照片发上网,也不知道记不记得打马赛克。
你看他,都关注这次奇怪的点,可笑不可笑?
想象中的痛感没有发生,应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鸡一鸣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
面前只有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近旁,正静静地盯着他看。
那眼神说不上友好,也说不上敌意,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似乎在辨别、思考着什么。
看到鸡一鸣也在看自己,他微微点头,率先转身离去。
那群围攻自己的妖怪,已经来到他身旁,只需慢上0.1秒,他们的手就碰中自己了,实在是千钧一发。
鸡一鸣自然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这自然是那怪人弄的,虽然敌友难辨,但是毕竟比这只明晃晃不怀好意的怪物要强。
况且他一走,估计这里很快也会恢复原状,虽然凭空消失,那些看客们的手机来不及处理,但是此刻小命要紧,鸡一鸣只能先跟着那人离去。
随着鸡一鸣走远,原来静止的空间重新恢复了正常,围观的人纷纷皱起眉头,怎么突然那么多人?难道要迟到了?
直到他们再次翻阅自己的相册,才发现自己手机不知何时拍了一段相素模糊的视频或者照片。
而那群追着鸡一鸣来到的小妖也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刚刚明明闻到了极香的气味,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了?
鸡一鸣跟着那怪人拐过一条小巷,对方走,他就走;对方停,他也停。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六七米距离。
只是越走人烟越少,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他的手笔。
终于走到了一个路口,对面是一片工地,唯一的入口就在眼前,走了进去就是一条死胡同,鸡一鸣犹豫地停了脚。
如果对方没有恶意,为何要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
汗毛再次不受控制地竖起,鸡一鸣在心中不断规划着逃跑的路线,只是不知道跑回家中,自己是不是就安全了。
似乎看出了鸡一鸣的犹豫,那怪人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又露出那种带点疑惑的打量。
到底是救了自己,鸡一鸣斟酌着开口:“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听到鸡一鸣开口,那怪人身形一动,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刚刚离得远还没感觉,现在鸡一鸣感到一股淡淡的腥味从那人身上传出来,虽然不算十分熏,但是靠近了还是多少令他产生不适。
“你是从城里来的?”那怪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就想感冒了许久没好的样子。
鸡一鸣拿捏不准,怎么说才是最安全的,当即只僵硬地立在原地,假装听不懂他这话。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鸡一鸣的脸,带着点湿湿的感觉,明明是人的手,却让鸡一鸣产生了想打喷嚏的感觉。
“你身上的气味真香,可以让我吸一口你的血吗?”
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是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一脸天真,就如同问你:“你做的饭真香,我能吃一口吗?”
鸡一鸣本来已经褪下的汗毛再次竖起,要得脑袋如同拨浪鼓:“不行不行,会死人的。”
“不会的,我只喝一小口。”他满脸希翼,“如果刚刚不是我救了你,你就被那假笑鬼吃掉了,我只喝一小口,都不可以吗?”
鸡一鸣仍然摇头,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当你长期食物。
怪人见鸡一鸣不肯,脸上带了失望的表情,不过却没坚持。
只是过了许久,又开口道:“那你死了之后,你的尸体能给我吃吗?”
在这种场合,听到这样的话,等于一句饶有深意的暗示,鸡一鸣突然觉得原来自己真的想得太简单,就算离开了聊斋城,也不见得自己就会安全。
生怕这是某种契约,鸡一鸣甚至怀疑自己只要答应了,那怪人可能就会在现场把自己杀死,然后吞掉自己的尸体。
所以再一次,他坚定地摇头:“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很怕死,绝对不会让你吸血,就算我死了,尸体也不能给你。”
男子眼中最后的希翼破灭,低着头闷声道:“哦。”
鸡一鸣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装作不经意地道:“那什么,我回去了,再见。”
对方没有反应,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说话,就权当你答应了。
鸡一鸣悄悄地转身,往前走去。
没走出五米,那股淡淡的腥味又传了过来,怪人悄悄地跟在自己身边,口中问道:“你是从城中来的吗?”
原来他并没有放弃这个问题,仍在孜孜不倦地追问。
“哪个城?”鸡一鸣假装不理解。
“聊斋城啊。”男子一派天真。
“你从聊斋城里出来的?”鸡一鸣反问,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以便判断他对聊斋城的喜好。
男子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想着一件了不得的事。
“蒲祖不准我出来,不过只要他不知道,我出来了那么久,他也没怎么样。”男子跟上鸡一鸣的步伐,开始自顾自地说。
“蒲祖说不能吃人,所以我现在不吃人。”他似乎许久没找到人倾诉,急需找到一个倾诉口。
“所以我只吸血。”
鸡一鸣感到那寒意再次从脊背传遍全身,几乎是机械性地问道:“被你吸完血的人呢?”
“死了啊。”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说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鸟一般简单。
悄悄地咽了唾沫,把目光转回去,其实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泡,原来这世界的妖,除了那城中的,大概全部都是魔性不改,视人命如同草芥。
“蒲祖现在可好?”男子突然轻轻地问了这个问题,却让鸡一鸣听出了试探的意味。
如果他知道,蒲祖早已仙逝,那他还会遵从蒲祖的禁令,“不吃人”吗?大概第一个吃的就是自己。
也不知道为何,鸡一鸣觉得这个问题他需要认真对待,于是他停住脚步,直视男子审视的目光,微笑着道:“我出来的时候,蒲祖还在闭关,我并没有看到蒲祖。不过蒲善说蒲祖一切很好。不如你和我一同回去见他。”
那男子脸上带奇异的表情,又恢复一脸天真地问道:“你不是逃出来的吗?”
“不是,蒲善大人让我出来办点事,他等下就会来接我。不如我们一同去见他。”
男子眼中的火焰熄灭,鸡一鸣眼睛都没眨,这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长长的坡道,只剩下鸡一命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