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又一年,天禧元年晃眼即过,天禧二年(1018年)的元日已经到来。
吴梦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睁眼看着屋顶,来了大宋朝一年半有余了,这时光仿佛上了发条一般,走得忒快,这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年。
去岁最大的收获便是修筑了学校,搞起了煤球工坊,今年须得再接再厉,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紧张的开拓中去,吴梦握紧拳头为自己鼓劲。
外间传来丁睿清脆的问候声,吴梦笑笑,又得给这个小家伙掏随年钱,小家伙已经快八岁了,也越来越滑头了。
他连忙呼唤李五前来起床更衣,今日还得与林贵平和智能和尚拼酒,可不能认怂了,非把林贵平干趴下不可。
丁睿进到屋内,给师傅磕了头,道了“开正纳吉”,吴梦照例抓了一大把铜钱给他。
随后便是在一片互道“开正纳吉”的贺喜声中坐上了酒席,一顿酒宴从巳时吃到了申时初,猜拳行令,好不热闹,吴梦最后是怎么回到卧室里都不知晓。
年初二,吴梦、智能和尚领着大小弟子们去枫桥寺给老和尚拜年问安。学童们很少出门,一出去都是搂肩搭背,叽叽喳喳,高兴之极。
丁睿带了不少爆竹出来,孩子们乐呵呵的时不时将爆竹放在地上点燃,然后捂着耳朵跑远,爆竹“啪啪”声混合着孩童们快乐的笑声此起彼伏。
吴梦感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道这才叫过年,后世那不叫过新年,而应该叫做过赌博节。
来到枫桥寺草堂,正好碰上一群枫桥寺的和尚从草堂出来,显见是给无名大师来拜年问安了。
打过招呼后,众人进了草堂,送上过年的礼品,三十几个弟子跪下磕头,向师祖问候新年。
老和尚乐得合不拢嘴,拉着几十个学童们这个看看,那个瞧瞧,嘴里喃喃道:“长大了,都长大了。”
丁睿蹦到老和尚面前,歪着脑袋问道:“师祖,你老人家瞧瞧我长高了没有。”
老和尚慈祥的摸了摸丁睿的小脸蛋道:“睿儿,你当然也长高了,不过啊,光人长高可是没用,学识也要岁岁增高才是。听你智能师父说你去岁还不错,打造了不少机械,要再接再励,不可自满啊。”
丁睿双手合什道:“谨遵师祖教诲。”
吴梦和无名大师又窃窃私语了好一阵佛理,众人用过素斋后方才回了吴山学堂。
接下来对于吴梦就是稀里糊涂的过日子,自天禧二年元月初三开始一直到上元节,他就在一阵阵的吃喝声里渡过,村里的学童们轮流来拜会,他就稀里糊涂的轮流喝酒,没有哪天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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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二年(1018年)的上元节,东京城皇宫内的喜庆气氛却远不如往年。
大宋的官家赵恒又发病了,他的头昏症越来越严重,经常忘记好些事情,头昏一轻,又能像正常人一般能吃能喝。只是今岁的上元节不能再上宫墙观灯了。
八岁不到的赵受益坐在父亲的床榻上,胖乎乎的手指用力给赵恒捏着头部,赵恒微微蹙着眉纹丝不动。
一身红袄的元儿“扑腾”一声窜上了床,爬到赵恒跟前道:“爹爹,六哥给你按按,是不是头便不昏了。”
赵恒微微睁开眼睛,笑道:“是啊,元儿长大了是不是也要给爹爹按按。”
元儿用力点点小小的脑袋道:“爹爹不要怕头昏,待元儿长大了就天天给爹爹按。”
赵恒摸了摸元儿红通通的圆脸,笑的眼睛迷成一条缝。
一旁的杨淑妃笑道:“元儿真乖,这小嘴儿忒甜。”
刘娥呵呵一笑道:“元儿,长大了给不给大娘娘按按。”
元儿有些怯弱的看了看刘娥,却不回话,只是像个鹌鹑似的乖乖点了点头。
赵恒知晓女儿不喜刘娥,嫌她在这里碍事,忙道:“皇后,你还是去崇政殿帮朕看看奏折,明日又要上朝了,今日还得劳烦你了。”
刘娥嗔怪的看了赵恒一眼,心道你什么时候不是劳烦我,嘴上却什么也没说,领命去了。
刘娥一走,宫殿里一家三口加上杨淑妃又是一片温馨。
赵受益看着父亲生病心里万分难受,他私下里与周怀政说过想请高人给父亲看看病,把周怀政给吓坏了,连忙劝阻了他。
皇上的病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看的,万一看出个好歹,赵受益便要背上弑父的罪名。
赵受益只好作罢,每日里来到父亲宫里给他按按头部,只望能稍稍减轻些父亲的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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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到了上元节,苏州吴山村丁府门外,申牌末时(四五点左右),林贵平带着吴梦和李五往渡口走去。
丁睿牵着小山“呼哧呼哧”的跑来,问道:“舅舅,师傅,你们去哪里耍子,怎么不带我去。”
小山狗尾巴也摇得欢快,只想跟着去见见世面。
林贵平和吴梦尴尬的对视了一眼,林贵平开口道:“睿哥儿,你今日去和同窗们玩耍,舅舅和你师父要去苏州城里谈些生意。”
丁睿嘟着嘴巴“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悻悻的牵着小山转身回去了。
吴梦看着丁睿那沮丧的背影道:“在下说了,不是很想去,你非要拉着某去,话说对着睿哥儿撒谎真的好么。”
林贵平拍拍吴梦的肩膀,笑道:“今日可是张财神成心请你,据说那小姐啊可不简单,不但善于琴棋书画,还精通算术,你说是不是正好与你相配。”
吴梦笑着摇了摇头,懒得反驳他,李五见他没有异议,推着吴梦跟随林贵平上了船。
船夫摇着橹,船头犁开了微波荡漾的水面朝着苏州城的方向而去,待到得苏州城,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
船从水门进了城,停在一个码头处靠岸,李五和船夫一起将吴梦和轮椅抬上了岸。
林贵平推着吴梦前行,边走边说道:“昕颂兄,今日乃是上元节,你我二人须得一夜尽欢。”
吴梦扭回头斜睨了林贵平一样道:“君烈啊,你前岁可是答应了你姐姐,今岁要成亲的,有着落了么?”
林贵平摇头叹息道:“没法子啊,姐姐找人说了门亲,某看着也还行,打算今岁把这事办了。”
吴梦哂笑道:“几十岁的人了,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想娶个公主郡主不成,话说是哪家的闺女看上你这颗歪脖子树了。”
林贵平狠劲推了吴梦一把,吴梦坐在车上一阵前俯后仰,怒道:“你再如此,便不用推了,让李五前来。”
林贵平桀桀的笑道:“谁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告诉你吧,是衙门里一个胥吏家的丫头,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吴梦呸了一声道:“如今州衙和其他县的衙前都快改制了,好歹也是衙门的公务员,你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好似自己是个什么将军一样。”
林贵平拍拍吴梦的肩膀问道:“什么是公务员,吴先生嘴巴里不时蹦出些新鲜词,胥吏的确是行公务的,这个“员”字何解?”
吴梦自知失言,也不过多解释,说道:“行了,就你那点文才,别咬文嚼字了,是县衙还是州衙的,怎么今日不用去丈人家送点什么礼物?”
林贵平不耐道:“昕颂兄,今日是尽欢之夜,不要老提什么岳父不岳父的,他是州衙的,那边都纳采了,今年就将迎亲,不可随意见面的,兄台岂是不知?”
吴梦呵呵一笑道:“如此倒要恭喜君烈老弟了,你姐夫定是要大肆操办一下。”
林贵平在后面唉声叹气道:“大肆操办就不必了,咱家在苏州城里也没啥亲戚朋友,随便弄两下子就行了,不说这些了,张财神一会就来迎了。”
吴梦知道自己戳中了林贵平父母皆丧的痛处,赶紧闭嘴不言了。
去岁的上元节他和丁睿只是从苏州城里经过,未曾上岸停留,当下左右环顾,想好好瞧瞧苏州城里上元节的花灯,只见河畔挂着的一长溜的灯笼上或有画、或有字,形态各异。
吴梦兴致颇高,扭头对着林贵平道:“君烈老弟,你且推某家去看看灯。”
林贵平推着吴梦上前观灯,吴梦细看,原来这灯笼上都是些诗词歌赋,仕女、山水画像。
他一幅幅仔细的欣赏,不由感慨万千,后世的网络信息时代,各式快餐文化大行其道,人皆浮躁,很难有雅兴和情趣停下繁忙的工作和应酬,好好鉴赏这些传统文化,这究竟是进步还是退化?
河畔一角更有三五成群的士子好友,相互展示自家制作的花灯,作诗论赋比个高低,赢者大笑,输者请酒。
林贵平指着远处说道:“那处还有才女将诗、谜制在花灯之上,若有人对出下句、或猜出谜语,才女便会将亲手缝制的女红奉送,昕颂兄要不要去试试。”
吴梦自知不是那块料,连忙摇头道:“如若是王夫子和智能和尚前来还差不多,在下可不精通诗词歌赋,只是会欣赏罢了。”
林贵平哈哈笑道:“若是和尚和王夫子猜将出来,那美貌才女含羞低头奉上女红,抬头一瞧却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夫子和一个头皮光光的秃驴,那场面可真是大煞风景。”
吴梦想到那副场景也忍俊不禁,两人哈哈笑着继续前行。
入夜的苏州城里满城喧哗,人声鼎沸,沿路上的花灯五花八门,什么财神献宝灯、孩童戏金鱼灯、金猴送福灯、龙凤呈祥灯、才子佳人灯……真是花灯渐欲迷人眼,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吴梦正看得聚精会神,眼前闪过胖胖的人影,随后一张弥勒佛般的笑脸从暮色中渐渐清晰,张财神到了,吴梦忙叉手行礼道:“张掌柜新年发大财。”
张财神忙抱拳还礼道:“吴先生开正纳吉,同喜同喜。今日特地邀请吴先生前来共度上元佳节,苏州城里有一处别致的小院,名唤禹香苑,里面那位景灵小姐貌美如花,且颇有才华,殊为可贵的是精通算术,故今日张某请吴先生共赏美人花灯。”
吴梦瞅了瞅林贵平,只见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当下懒得理他,抱拳对张财神道:“如此就叼扰张掌柜了。”
张财神哈哈笑道:“哪里、哪里,今日苏州人多拥挤,无法乘坐马车,只能步行,还请先生多多担待,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