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郎中夏竦端起酒杯来到正中,来了首宫廷诗词:
“霞散绮,月沉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和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
引起一片叫好声,赵恒也击掌叫好,当即吩咐赏赐。
一个不知名的官员却来了首小令:“
爱他时似爱初生月,
喜他时似喜看梅梢月。
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
盼他时似盼辰钩月。
当初意儿别,今日相抛撇,
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
众大臣们又是一起讥讽这家伙害了相思病。
吴梦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心里也感慨大宋的风流文采真是史上无双。
契丹正使萧善却站了起来,走向殿中央,莫非这家伙也要作诗?
吴梦从史书上看过辽宋两国的使臣们经常斗诗,眼前一刻是不是就会上演好戏,不过契丹正使跑到大宋这文人大本营来撒野,也太不自量力了,估计是喝高了。
吴梦是不了解这些草原游牧民族的性格,他们是永不服输的。萧善此人虽然作诗不行,却有个强项,那就是对对子。
萧善此时酒意上涌,想起了今年才知晓的几个绝对,他自己是万万对不出来的,不如拿出来为难为难南朝的酸腐文人,杀杀他们的威风。
萧善向着赵恒拱手一拜,说道:“陛下,南朝的盖世才华外臣深表佩服,外臣最近见识过几个绝对,却是无法对出下联,想向南朝诸位才子请教一番。”
殿上诸位大臣互相看看,皆是不屑,契丹蛮夷之邦,能拿出什么狗屁绝对。
赵恒点了点头,笑道:“那萧卿就说出上联来,让朕也参详参详。”
萧善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还请陛下多多赐教,上联乃是‘四季春夏秋冬’。”
此对子难度极高,春夏秋冬确实是四季,而且这个“四”字代表“四季”后面也只能有四个字。
长春殿上一时沉静下来,大臣们都默默在心头组合着汉字,一时之间却也无合适的对子,四又不能对四,可用三、五后面岂不是少一字或者多一字。
吴梦心道契丹使者也不知从哪里看到这个绝对,他估计殿上的大臣们短时内对不出来,除非有苏轼那般的旷世奇才,可东坡先生现在还没出生,如何能来对对子。
那萧善环顾一圈,见宋廷的文臣一个个皱眉思索不得其解,不由大为得意。
吴梦见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心头火起,奶奶的,就是抄袭老子也要灭了你。当下朗声说道:“这有何难,某家对萧大使一个下联,你听好了,‘字年月日时’。”
下联一出,满座皆惊,众人一品味,不由大声叫起好来,不少人懊恼的直拍大腿,怎么就没想到此处。
古人都是用干支来记录年月日时,如庚午年、辛未月、壬子日、癸亥时,加起来就是个字。
萧善满脸诧异的望着吴梦,此对他是苦思了半年都没想出,如今居然轻易的被吴梦对了出来,他拱手道:“想不到兄台还是此道高手,请问尊姓大名。”
吴梦笑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不提也罢。”
萧善一阵咬牙切齿,又道:“在下还有个对子,足下不妨也来对上一对。”
吴梦心下有些着慌,他对上了这对子无非是好奇那些千古绝对,所以在后世看过一些,若是萧善出些平凡的对子,他如何对的出来,当下答道:“在下也是碰巧对上,殿上文才出众者甚多,兄台何必非要为难在下。”
萧善笑道:“足下莫非是怕了。”
吴梦心头火起,这什么跟什么,契丹人果然是群蛮子,非要把人挤到墙壁上。
丁睿眼见师父吃瘪,赶紧走上前来说道:“你出对子吧,我和我师父接着。”
大殿中央的萧善冷笑了一下,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对出来什么好下联,怕吴梦反悔,赶紧说道:“听好了,我这上联是‘五行金木水火土。’”
这又是个绝对,和刚才那个上联如出一辙。
吴梦一听就笑了,推了一下丁睿,让他去表演,
这对子他在给丁睿讲《笑林广记的时候顺嘴提了一下,以丁睿超强的记忆力绝对不会忘却。
无意间想到《笑林广记,吴梦顿时精神来了,那里面不是有个捉弄人的对子么,正好皇后刘娥去了女眷那边,这家伙不依不饶,老子就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下不了台。
丁睿会意,笑道:“萧大使,此对子有何难,看小子对出的下联:‘四位公侯伯子男’。”
下联一出,宫殿里顿时击掌叫好声雷鸣般响起,女眷处那双盯着丁睿的眼睛顿时露出巨大的惊喜。
耶律奇眼睛睁的大大的,简直是不可思议,萧善的两个对子与他一起参详了许久,两人都对不出来,此刻却被这师徒俩轻易对了出来。
萧善本来喝酒喝的脸红,现在更是越发涨红,吴梦怕他再度纠缠,连忙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也有几个对子,萧大使不如也来对上一对。”
萧善作诗不咋滴,对对子还真不怕,他拍着胸脯道:“在下接着,尊驾尽管放马过来。”
吴梦暗笑,等下够你受的,先对着赵恒道:“陛下,在下想先请太子和睿哥儿到殿外避上一避。”
丁睿一头雾水,赵恒眼望吴梦露出诡秘的笑容,情知他定是要弄些鬼名堂,当下吩咐赵祯与丁睿先出去,两个一般高的少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出殿外,吴梦拱手道:“正使请了,今夜是月圆之夜,某就以月为首字,上联是:月落。”
上联一出,殿上众臣嗡嗡声大起,还以为吴先生会出个多难的对联,谁知如此短小。
萧善一听,心道洒家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是银样镴枪头,不屑的答道:“这也太简单了吧,下联‘日出’,对的够工整了吧。”
吴梦也不以为意,笑道:正使莫急,在下继续出上联,听好了,某上联是‘和尚’二字。”
萧善怒道:“你莫非是在消遣某家,如此简单即便是垂髫小儿亦能对出,下联某家对‘尼姑’二字。”
吴梦心道你就快上套了,当下还是不动声色又出一上联:“青山。”
萧善已经对吴梦不屑一顾了,心道让你出个够,等下老子再来几个绝对,羞不死你,顺口回道:“绿水。”
这家伙没按规矩出牌啊,按照《笑林广记上面的记载,下联应该是“白水”才合适,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也是一个意思。
吴梦呵呵一笑道:“正使真是文采颇佳,对答如流啊,某难不倒正使,就出最后一个上联,只有一个字‘去’。”
这么简单的对子把大殿上的赵恒和群臣都奇怪了,吴梦在搞什么鬼,用些蒙学孩童都会对的对子来针对契丹正使,莫不是愚弄他。
萧善嘿嘿冷笑,且看某家稍顷如何消遣与你,此时耶律奇已经发现不对,刚要开口阻止萧善,谁知萧善的嘴巴更快的答道:“某对‘来’,如何?”
吴梦忍住笑道:“萧大使,某这几个对子可是能连成一副上联,‘月落和尚青山去’,尊驾看看是也不是?”
此时殿上的晏殊、夏竦、宋绶等一些文字颇佳的官员已经知道吴梦搞得什么鬼了,偷偷的捂着嘴巴笑。
萧善揣度一下,哈哈大笑道:“难道某家这几个对子就不能连成下联么,你听好了,日出尼姑绿......不对,这这这......”
萧善脸上顿时憋成了青紫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殿上先是突然安静了一下,忽然齐齐哄堂大笑,晏殊和宋绶两人笑的前俯后仰,殿下乒乒乓乓也不知道打碎了多少碗碟。
丁谓本想保持点宰相的威严,可脸上抽动的肌肉实在无法控制,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
最搞笑的是王曾,这个素来不苟言笑的方正君子,此刻眼泪鼻涕一把流,都笑的快岔气了。
孙冕听到萧善念出那句下联,一口酒水喷在了户部郎中、盐铁副使刘锴的脸上,连连抱歉道:“哈哈....对不住了,...哈哈...”,
边说边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开了怀,刘锴也不介意,抹着酒水跟着哈哈大笑。
皇帝赵恒不好意思笑的太露馅了,他低下头,双手撑在案上,肩膀抽蓄,案几不停晃动。
殿门口的卫士和內侍笑的直打跌,手里的兵器和盘子都拿不稳了。
耶律奇板着一张脸,嘴角却在快速抽动,他是尽了最大努力让自己不笑,副使程翥扶着头也在抽笑,唉,这下脸丢大了,他强忍住笑,上前把脸色铁青的萧善拉回了坐席。
吴梦回到了坐席上,赵元俨正笑的前俯后仰,好容易忍住笑,指着吴梦道:“吴先生,你也太那个啥了,哈哈......“
待笑声稍微平息,赵恒抬起头道:“萧卿不必介意,吴先生也是给你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别介意啊。”
边说边忍不住笑了几声,他这强忍笑容的模样看在众臣眼里,顿时又引发了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