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睿在北地呆了一个多月,冰天雪地的析津府终于开始解冻了。元月二十五,与舅舅约定的日子快要到了,他该告别析津府南下雄州榷场与舅舅相会。
这一日耶律奇一家将丁睿送出了城外,耶律可这个小姑娘如今却是不舍得这个日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了,契丹女孩向来比较奔放,不似南方小娘子那般害羞,走的时候拉着丁睿的袍袖哭的泪人一般。
丁睿哄着她道:“耶律小娘子不哭了,待我回到台湾,给你捎带来好吃的东西,你若是想去大宋玩耍,来封书信,我让爹爹派人到雄州来接你。”
耶律可哭丧着泪脸道:“那你说话要算数,来,拉钩。”学着丁睿的样子伸出了小指,丁睿呵呵一笑,也伸出小指和她互相勾着摇了摇,这也是吴梦小时候逗丁睿的时候教他的,如今他用来逗弄这个小女孩。
耶律奇和韩氏看到自家女儿的小模样,摇头叹了叹气,这丁小哥确实是个人中俊杰,如若两家不是分属两国,倒是可以攀上一门亲事,自己家里一边是皇亲,一边是宰执家族,配丁家应该是绰绰有余。
其实他们是被表面现象迷糊了,若是论门当户对,丁睿不管是身份还是学识还真不是他们这家族能攀上的。
耶律古抱拳道:“丁小哥,来日再会,你我再谈诗论赋。”
丁睿朝着耶律古一抱拳道:“后会有期!”,翻身上了大马,和耶律真及十几个护卫朝着耶律奇一家挥挥手,纵马往南飞奔,马蹄踏得官道上的泥水四溅,丁睿归心似箭,一路疾驰远去。
韩氏替女儿擦了擦泪水,安慰道:“下次爹爹再去南朝,带你去见睿哥儿就是啦,哭个甚子。”
耶律可望着父亲道:“爹爹,你下次可是要带我一起去,还有,睿哥哥来榷场时也要带我去。”
耶律奇看着自己的女儿苦笑,心道那台湾府离此处几千里之遥,哪里能见到丁睿,不过想想与丁睿弄了这海上互榷,想着这小哥应会自己过来,到时带上女儿去见一面也不错,便点了点头。
却说乾兴元年的元日里,吴梦和景灵与丁家、林家一起过了节,丁家夫妇和吴梦担心丁睿,元日刚过,便催着林贵平速速把丁睿接回来。
林贵平无奈,他带着二十几辆大车和五百瓶苏州老窖匆匆告别了丁大胜和吴梦夫妇,沿运河北上。
半个月后林贵平一行进入了京畿路境内,他心急如焚,嫌拉纤太慢,索性弃舟上岸,派随从快马报上京师,他把空马车编成四组,每组买了一匹驮马拉着,用剩下的两辆马车载着酒水沿官道一路向北急行。
二月里的春风似剪刀般来了,河北大地开始解冻,路上积水甚多,大宋的路基还算结实,刚开春出门的马车也不算多,林贵平这一路还算顺利,承重不多且装上轴承的马车轻快前行,二月初便到了雄州。
林贵平出示令牌后将货物放进了榷场的官仓,告诉驻场守卫厢军,若是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寻,便带来见他。然后带着随从们在榷场旁的客栈住下,专心等候丁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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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睿和耶律真两人带着十几个随从晓行夜宿,走了六七日到达了边境界河拒马河,耶律真出具了契丹南京留守司开出的文书,两国的边军看过后都予以放行。
丁睿和耶律真在白沟渡过了拒马河,丁睿看看天色已近正午,在耶律真家中吃吃喝喝都一个多月了,如今到了大宋境内,耶律真是客自己是主人,该自己请他们了。
丁睿牵着马走上渡口,对着耶律真道:“大衙内,前方有个驿站,我等不妨在此处用些酒食再去榷场不迟。”
耶律真和一众契丹护卫们用奇怪的眼光望着丁睿,丁睿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问道:“大衙内如何用这般目光瞄人。”
耶律真指指天上的日头道:“丁小哥,此时驿站会有饭食与你吃么,你还以为在某家中和大辽境内的驿站,随意弄来就吃。”
丁睿一拍脑袋,自己糊涂了,在台湾习惯了一日三餐,东京城里官家是特意吩咐给吴梦和他做三餐,到了析津府耶律奇家,他自己做饭,也是三餐。
在契丹境内的驿站里耶律真是留守司判官的儿子,自然是大大咧咧直接闯进灶屋,自己动手。如今回到大宋可是没有这个特权了,他一下没转变过来。
丁睿不好意思的憨笑了两下,低着头灰溜溜的骑上了马,引得耶律真一帮契丹粗豪汉子哄笑不已。耶律真从包袱取出个炊饼丢给了丁睿,丁睿接住啃了起来,一日只吃两顿实在不适应。
走过驿站旁的市集,丁睿看到路上的汉装,感到分外亲切,承平十几年,双方来往频繁,大部分汉人对契丹人不再那么痛恨,只是视若无睹,但是有些被打过草谷的百姓们却用怀恨的眼神望着丁睿一行。
一宋人老农经过丁睿旁边,对着丁睿吐了口唾沫,翻了个白眼。
丁睿莫名其妙。耶律真哈哈一笑,指了指丁睿身上的衣裳,丁睿看了看身上,原来自己穿着契丹人的翻毛皮衣,戴着兽皮帽,活脱脱就是一个契丹少年,他摇头苦笑了两下,两国老百姓的矛盾还真是不小。
过了市集后,众人策马快行,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大宋的边境重镇雄州,此处城池高大,戒备森严。
这是一座古城,周庄王三年,燕桓侯徙都临易。春秋时期,为北燕之域,战国时为燕国易邑地,燕王喜十二年入赵国。
后晋天福元年归义县随燕云十六州入辽,属涿州,后周显德六年世宗亲征伐辽,收复瓦桥关置雄州,“雄“名源于此。
丁睿一行没有进城,而是奔向了城北的榷场,来到榷场后,丁睿翻身下马,走到榷场大门守卫的厢军旁边抱拳问道:“这位军爷,在下想请问台湾营田司林提举到了此处没有,在下与他约好在此处见面。”
守卫的厢军却是个探事司的秘密探子,他警惕的望着丁睿,想着榷场里的契丹密探也不少,便问道:“你一契丹人问林提举作甚?”
丁睿笑道:“我不是契丹人,穿着契丹人的衣服而已,林提举是我舅舅。”
厢军闻言放松下来,笑道:“既是如此,某找个同僚带衙内去吧,林提举交待过了你会来找他。”心道你这孩子真是弄得我等不得安宁啊,宫里直接下令到处搜寻你这小子。
厢军叫了个同僚出来带丁睿去林贵平住的客栈,丁睿刚转身想走,蓦然一声大喝想起:“抓住这小子,这是个契丹奸细。”
丁睿抬头望去,真是冤家路窄,对面不是那日打草谷的毛大郎还是谁,这小子的脚还没好,伤腿上打着绷带,正和吴梦一般坐在轮椅上指着丁睿大吼。
厢军一脸疑惑的望向丁睿,转而一想不对,若是奸细,还敢去招惹林提举,那不是自投罗网么,正愣神间一伙禁军围了上来,将丁睿和耶律奇等十几人团团围住。
厢军抱拳道:“诸位同僚,这位可是来寻皇城司林提举的,绝非奸细,诸位可千万别搞错了。”说罢用脚踢了踢自己的同僚,那同僚会意,赶紧向客栈跑去。
毛大郎被推来过来,他指着丁睿道:“这小子居然帮着契丹妇人打断了某家的腿,不是奸细是什么?”
丁睿冷笑道:“你这凶残之徒,连妇孺都不放过,我没把你两条腿打断就是大发慈悲了。”
耶律真和一伙契丹护卫们一听这毛大郎竟然欺负契丹妇孺,纷纷鼓噪起来,大呼“打的好”。
毛大郎指着丁睿一行喝道:“诸位瞧瞧,这小子穿契丹人的衣服,还和契丹武人混在一起,在我大宋境内还敢如此嚣张,不晓得仗了谁的势,欺我大宋无人耶?”
守门的厢军见这毛大郎挑拨离间,一个不好就会引起斗殴,伤了丁睿他可不好交代,赶紧上前拦在丁睿前面抱拳道:“上官,这位小哥是皇城司要找的人,探事司的林提举马上就来,有事一会再说可好。”
毛大郎跋扈惯了,哪会理这厢军,阴恻恻笑道:“你算老几,一个厢军也敢管你禁军爷爷的事,兄弟们,给我上,先抓住这个小贼再说。”
耶律真怎么可能让这毛大郎来抓丁睿,说道:“睿哥儿,你且站在某身后,瞧瞧谁的拳头硬。”
丁睿哪会走开,摇了摇头,身后的契丹武士们纷纷拉开架势就准备干架。
禁军们也摩拳擦掌,守门的厢军见无法善了,唰的抽出腰刀喝道:“谁敢上前来,格杀勿论。”
旁边看热闹的的两国商贾和百姓们个个惊诧莫名,禁军和契丹武士斗殴不是一次两次了,倒也不奇怪,可这厢军反倒帮着契丹人,真是看不懂了。
毛大郎呵呵冷笑道:“你个小小厢军居然敢跟老子作对,知不知晓老子的姐夫可是云翼军的指挥使,你想造反啊。”
那知这厢军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喝道:“老子管你什么指挥使,有种就放马过来。”
耶律真喝彩道:“好汉子,真豪杰。”
双方算是僵持住了,斗殴最多打几板子,随便动兵刃可是会杀头的,禁军齐齐望向毛大郎,不知道如何办,毛大郎气急败坏,恶向胆边生,吼道:“拿棍子,打死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