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晴，宜嫁娶、订盟、纳彩等等，忌安门安葬。

下午三点，吉时。

陆鸣迎来了他出师的第二场比试，地点依旧是在戏园，这次来观战的人，比之前多出一倍。这主要是上一场他打败齐正林后，被传的神乎其神。

同样出现的刘定心笑道：“本地乡绅档次不高，还爱凑热闹，叫傅先生见笑了。”

傅正峰不置可否，人家作为本地乡绅的领头人，有嘲讽和自嘲的资本，却不是自己能够评价的。在这一点上，能成为名家的傅正峰，自然不至落人话柄。

陆鸣已经站在台上盏茶的时间，对手还没有到。不知对方是不是存了晾一晾他这个晚辈的想法，但既然傅正峰没有表态，陆鸣就耐心候着。一切为了出师之后的那本心得秘籍。

“你们看，那家伙像不像个…”

“我知道周公子，他像一杆枪！”被窑姐抢了话的周大同“傻子”二字没来得及出口，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呦，杨小姐这是想枪了？”眼光一直在下三路游走的徐子洋见机插话道。

窑姐里不乏漂亮的，秉着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的心思，周大同带着被他化名杨朵儿的女子，今日就是来看陆鸣出丑的。

但也因为她漂亮，就难免受人调笑。

“讨厌。”杨朵儿风骚的瞪了徐子洋一眼。

周大同：“……”

戏园突然一阵骚动，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身上背着件狭长的包袱。

“走着来的，晚了点。”这人声音很干，就好像很多天没喝过水一样，让人听着不舒服。

傅正峰摇头，郑重道：“麻烦了，陈师傅。”

和齐正林不同，陈广民是傅正峰请的，用来检阅陆鸣的成色。但陈广民无法拒绝，他武艺未成时，受过傅正峰的恩惠。

“这人是谁啊，哪家拳馆的？”有人不认识陈广民。

旁边的人惊讶了一会儿才回道：“这是陈师傅，快刀陈广民！据说他的刀有专杀倭寇的戚家刀的影子，还在军中教过刀法，有人说他是北方第一刀。”

“军中练刀，岂不都是杀人技？”

“这么位人物，那今天这场，还用打吗？”

“就是说啊。”

听着周围的议论，周大同在杨朵儿肥腻的圆臀上摸了一把，顿时心旷神怡，心底痛快道，“叫你丫跟我抢女人，我就看着你一会儿被人砍死。”

年轻人把包袱递给陈广民，后者打开之后，果然是一把刀。刀鞘朴实无华，陈广民握住后朝陆鸣说道：“我的功夫都在刀上，所以必须用刀，你请兵刃吧。”

靠近了，陆鸣才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条刀疤，估计伤了气管，所以他说话声音才会这么奇怪。不过这样都活了下来，这人还真是命大。

兵刃是傅正峰早已准备好的，像是为了尊重陈广民，没有经他人手，傅正峰亲自把剑送到了陆鸣手里。同时对陆鸣说了四个字，“守正出奇。”

相比用剑，陆鸣更愿意用枪。虽然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太极剑法，也听过眼下东北那位武当剑仙，但陆鸣的剑法与箭术、枪术相比，委实相距甚远。

戏台上，陈广民没有拔刀，而是说道：“我二十八年前成名，之后未有一败，临老为了避免败绩，我在深山隐居。若不是傅先生，我不会下山。我明白他的意思，今日便将一生的名声送你。”

他的声音不大，加上声音的特点，除了陆鸣，旁人听不到他的话。

陆鸣怔住。

“下山前我净了面，剃掉了三寸长的白须，来之前又找匠人染了发，所以看上去年轻十多岁。但我已经六十七，力量、反应、体能皆是大不如前。此战，我必败无疑。”陈广民脸上并无遗憾，反而有种还了账的解脱。

陆鸣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刻意抹去岁月痕迹，为的是给人他仍是巅峰的错觉，但其实他已钟鸣漏尽。那么将他一生累积的名声送给自己的话，绝不是一句空话，陆鸣震惊了。

更让陆鸣震惊的，是他清楚傅正峰的目的，却还是来了。

也许此战之后，自己真的就一鸣惊人了。

虽然一切为了任务，不在乎这些虚名，但如果自己真是这个世界的人，陆鸣不免想到那句恩重如山，他下意识的看了傅正峰一眼。

后者正和刘定心聊天，没有看他。

陆鸣沉声道：“请！”

一声低喝，陈广民以一个诡异角度拔刀，像是传说中倭刀术。刀一出，他身子向前，一刀快过一刀，如行云流水，快的密不透风。

“好！”

“不亏是北方第一刀！”

戏园的叫好声陆鸣自是顾不上，他正疲于应付。也许是陈广民为了速度，所以力量跟不上，如果他眼下是巅峰时期，如果他的刀能再快上一分，陆鸣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输了。

天下之大，果然藏龙卧虎，自己远没到可以小觑天下英豪的程度。

但没有如果，现实情况是，百招之后，陆鸣一剑荡开陈广民的刀，长剑顺势抵在他咽喉半寸。

“我输了。”陈广民收刀，磊落道。

戏园鸦雀无声，准确的说在陆鸣荡开陈广民刀的那一刻，观战的人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而最严重的当属周大同，他觉得心疼的厉害。

像是之前的比斗抽干了他的气力，陈广民的身形看上去略有佝偻。

总有人形容说身居高位的老人老当益壮，也有人说他们一旦退位，便就老的厉害，似有一口气散了。陈广民的气没有了，陆鸣面有愧色。

“我老了，你还年轻，也许以后还有你看中的年轻人，这就是江湖。”陈广民说道。

不会的，我完成任务就走了。

再说以后是枪炮的世界。

有的年轻人，十六七岁就炮火连天了，武功注定是没落的。陆鸣怀着对老人的敬佩，在心底想到。

这一天，陆鸣一战成名，一下子成了新生代功夫高手的代表，众人对傅正峰更是不吝溢美之词。

而作为当事人，陆鸣在向秦佑荭证明依旧没花什么力气之后，所想的，无非是还有一战，就可以完成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