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兽群熟睡噪杂的噗嗤声,幽川也徐徐闭上了眼,进入了冥想状态。
他一直想不通,在那样关键的时刻,自己的师父伊尔曼为何不现身搭救自己,那奇异的阴风显然是一个极为厉害的法师捣的鬼,就这么一下,就此把整个奥兰帝国推下了悬崖。
时机把握得无比精准,不得不让幽川相信这是一场早就布置好了的阴谋,自己不过是被人死死盯住的一颗可怜棋子。
他甚至怀疑就是师父所为,但以自己对师父的了解,以他的仁慈和坦荡,绝对不会做出如此阴毒狠辣的勾当。
哪到底是何方妖孽呢?
毫无头绪间,他又想到了克苏拉和已经死去的布尔,心里更是堵的慌。
虽然克苏拉已经力挽狂澜重新整合了原奥兰帝国全部军事力量,击退了兽人的进攻,也顺理成章地建立了新的波仑帝国。
但他面临的局面比父皇在位时并没有好多少,而是更为糟糕。
毕竟在父皇时期,兽人还是受打压的一方。
而现在帝国经过改朝换代这么一闹,虽然经过自己的退让和调停,帝国军队实际折损不多,但因为新旧体系的衔接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协调和整顿,帝国的整体军事实力已然大打折扣,兽人自然以更为狂暴的姿态反过来不断威胁新的波仑帝国。
幽川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怪不得父亲会怒骂自己愚蠢。
现在自己只有寄希望于克苏拉能够励精图治,尽早尽快地解决与兽人的冲突,否则旷日持久的厮杀,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这将越让自己当初的举动显得更为荒谬和罪孽深重。
“噗……”
念及此处,幽川又是痛苦地喷出了一嘴鲜血。
他也没有去揩拭,只是苦笑着自嘲道:“我还是太年轻啊……”
“噗噗……”
一个佝偻的阴影忽然从草垛下探了出来,挪动两只鸭蹼般的脚掌就朝兽圈外跑去。
幽川没有睁眼,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果然,没多久,他就听到兽圈外面响起一道轻柔的脚步声,仿佛那月光都被踏出一层微微荡漾的涟漪。
果然,一阵香风卷过,阿芙娜的声音就在幽川耳边响了起来:“看不出来,你一个哑巴居然也会冥想之术。”
幽川听得懂格萨语,那是因为当年与格萨人打过交道,这托纳语却是不会的,只能半死不活地睁开眼睛,惺忪地看着阿芙娜。
只见她一头红发在月色清辉下映出淡淡的红色晕芒,把她整个精致的脸庞都衬得红润而极富层次感,纤细白嫩的手里握着一只小巧的白色螺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还装哑巴?刚才你不是说话了吗?”阿芙娜的语气并没有充斥那种拆穿别人谎言的痛快和责备,而是一种早就洞悉一切般的泰然和……平淡,继续用托纳语说道。
幽川尴尬地苦笑了一下,根本不知阿芙娜在说什么,看着如天使般美丽的她,一时间觉得口渴无比,便有些拘谨地用手做了个捧水喝的手势。
阿芙娜有些生气并感到很是丧气。
自己虽然通兽语,但那也是师父教的窍门和自己超强的领悟力,与自己想学奥兰语却是截然不同的,自己没有奥兰人的原声参照的话,自己领悟力再强也是白搭。
没有泥土和岩石,怎么成高山呢?
因为自己是托纳族的洛雅尼迦,父亲虽然对自己也珍爱有加,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也格外注重自己的安全和圣洁,学不学奥兰语他倒不在乎,他是担心自己学会奥兰语后就会跑到帝国内陆去,因此一直不允许有任何奥兰人接近自己身边。
而这一次自己侥幸亲自抓到一个奥兰人,按照托纳人的传统,这个奥兰人就完全属于自己支配的,就算是父亲,也是无权干涉的,自己方才对父亲说要处死他,也不过是她不想让父亲因为这事更加烦闷而故意开的一个蹩脚玩笑而已。
但这家伙却就是不开口说话,那怕当自己面说一个字,自己也能慢慢揣摩出它的本意啊!
“喝吧!”阿芙娜气鼓鼓地把自己的水壶扔在了幽川身上。
幽川一把抓起,张开嘴就是一顿猛灌。
喝完,四目相对,却是无言的寂静。
阿芙娜忽然嘴角一扬,露出一丝搞怪的邪笑,手中的螺号忽然反转,只听‘噗嗤’一下,那尖尖的螺尾就直接扎在了幽川的右腿上。
“啊!”
这锥心之痛让幽川忍无可忍,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嚎,兽群都惊醒一大片,追尾碰头地乱作一团。
阿芙娜这才满意的把螺号收回,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那些被惊醒的野兽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重新进入了它们各自美妙的梦乡。
“真是个蛮女!”幽川看着被扎出一个血洞的腿不无愤然骂了起来。
“咯咯……”阿芙娜却笑得很是开心:“你这家伙声带很正常嘛,嘻嘻,本小姐的大计可就靠你了……”
此时两人你骂你的,我笑我的,眼神虽有交汇碰撞,但相互理解显然是不存在的……
后来,幽川发现,只要自己说的话多,阿芙娜对自己下狠手的机会就会少,直到一个多月后他终于搞懂阿芙娜的意图后,他发出了生平最憋屈的哀叹:“早知如此,我当初在学习荒原史的时候,就应该把三族的语言也进修了啊!”
但好在为时不晚,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幽川也慢慢学会了托纳语。
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被阿芙娜关在兽圈里,连续几个月不是打扫粪便就是帮兽群扣脚趾中的夹石,除了每天日落时才出现的阿芙娜,却是一个其他的托纳人都见不到,连给自己送食物的都是一只长着鸭蹼般的兜嘴兽……
阿芙娜却是苦恼无比:“真是奇怪,我天天让他污臭不堪,他怎么反而更是要把我的心都全部侵占了一样呢?着实讨厌得很呢……“